“你起来,我答应你了,你哥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能赶他走的,你倒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逸阳为什么会这样?”
孙志恒抹了一把泪,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听荷,听荷也急了,让孙志恒帮忙把陈煊搬到屋里的床上,这也是陈煊第一次进入听荷的闺房,不过陈煊似乎失去了一切感觉,依旧是两眼无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无论听荷怎么呼喊,怎么哀求,想尽了一切办法,陈煊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听荷也累了,坐在床边和陈煊说话。
“逸阳,你一定不说话是吗,你弟弟说你没有什么朋友,我也是啊,你知道第一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有多吃惊吗,虽然你尽量装的自己很有礼貌,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失礼的人,喝得烂醉还不请自来,可把我吓得不轻!”
“但是在你弹琴唱歌的时候,我就更吃惊了,我小时候就跟里根神父学习弹琴,你的琴技真的很笨拙很差劲,但是你弹出来的声音很好听,真的,我重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于是对你,我既是害怕,又有些好奇。”
“第二天你像做贼一样偷偷的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呢,殊不知我正在楼上看着你呢,你那个鬼鬼祟祟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我这几年来笑得这么开心,笑得那么毫无保留。”
说着听荷微微一叹。
“我那时候就猜,你一定是没钱,对的,一定是没钱才想到了要逃跑,但是你却不知道我这里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的,马伯伯经常到我这里来,是什么原因我是猜得到的,唉!”
“我没想到过几天你又来了,还有马伯伯和严叔叔他们,看到你和别人吵架,我感觉非常有趣,你明明吵不过人家还耍赖皮,那时候我都想帮你了,说真的你别生气,那天你也够丢人的。”
听荷仿佛也陷入自己的回忆当中去了,自己的嘴角溢出笑意。
“后来的几次,你都是喝醉了才往我这里跑,吐得满屋子都是臭味,我心里有些生气又感觉有些好笑,什么人会喝醉了就往别人的家里跑呢,逸阳,那时候我感觉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慢慢的,我好像也习惯了你的奇怪,你别笑我,我有时候还会期待你过来呢。”
“再后来的那一次,你跑到我这里来,我心里想,谢天谢地,你终于又一次来我这里不是喝醉的了,谁想到,你比喝醉了还可恶,竟然大白天就在我这里睡着了,而我,而我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和你一起睡着了,真的羞死人了,但是逸阳,我告诉你个秘密,那天是我这几年睡得最好的一次了,什么都不想,就是安安心心的睡觉。”
“当你说,如果我不介意我们就可以做朋友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怎么会介意呢,也许我的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不然你以为你能进来,知道楼下的那个中年人吧,他是我奶妈的丈夫,他的功夫可厉害了,别说你,十个你都打不过他的,哼哼!”
“逸阳,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总不能听我一个人说,你自己不说对吧,你不是一直喜欢装着自己很有风度吗,有风度的人可不是这样的,再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女孩子吧,你就这样把我丢在一边,你不会不好意思吗?”
“你说说话吧,逸阳,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不理我呢?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弟弟说你朋友很少,可是,可是我就你一个朋友啊,你不说话,我还能找谁说呢,说啊!哪怕你打我骂我,你给我一点反应好吗逸阳,我求求你了。”
陈煊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听荷从默默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接着放声大哭,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仿佛所受的全部委屈在这一时间迸发出来,孙志恒赶紧冲进屋里,探了一下陈煊的呼吸,这才松口气走了回去,听荷不管他,只是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哭,许久之后,才又变成抽泣。
“你一定不喜欢我哭,对的,一定是这样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哭,我爹就是这样的,我小娘哭的时候就被我爹一巴掌扇出去了,但是你可不能打我,逸阳,你要是打我,我会很伤心的,你一定不会的对吧,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看在你不会打我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你也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其实我不叫听荷,我叫幼薇,我的姓我没脸提,记住,你以后就叫我幼薇,不要叫我听荷了,我是有家的,至少以前有,那时候我爹最疼我了,我要什么我爹都会给我,我也经常欺负我的哥哥,于是哥哥说我是小魔女,见了我就躲,但是以他那点智力怎么会躲得了,我是谁啊,小魔女呢,于是谁躲我我就加倍的欺负谁,嘿嘿!”
“爹爹没有时间教导我们,就请了几个大儒来教我们学问,先生教我们的文章哥哥要好几遍才记得住,可我一遍就记住了,我很厉害对吧,哼,虽然你不说话,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是认的。”
“后来,先生教我们的东西越来越多,哥哥们的学问都被我远远甩开了,有一次我听到几个先生说,可惜我是女子了,那时候我很不服气,女子怎么了,我还没见过学的比我快比我好的男子呢,难道我比男子差了?那时候我就决定,要学一番好本事,让那些瞧不起我们女子的人看看,我们并不比男子差!”
“后来我又参加过几次哥哥他们举办的文会,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爹爹在我的哀求下把我送到了教会学校,让我去学习西方学问,可是西方人那哪是学问啊,他们的那些所谓伟大的哲学我们老祖宗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还好意思在我们面前显摆,我在学会英文以后,不到一年就将教会的那些书看完了,比起我们的中华文化,真的很浅显。”
“我们教会的玛利亚牧师很喜欢我,于是就把我推荐到天津教会医院学医,爹爹先的时候不同意,不过在我的恳求下还是答应了,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小时候家里就给我定了亲了,听说那家人很有权势,父亲也要求我十八岁就必须离开医院然后和他完婚,我想也是,完婚就完婚吧,哪个女孩不出嫁呢,你说对不对逸阳。”
“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学的很快,老师们也很喜欢我,甚至我还在老师的帮助下做了好几次外科手术,逸阳,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呢,是不是很厉害,看到病人们康复出院,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听荷,不!幼薇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后来有一天,医院来了一个病人,是一个小女孩,大概有十二三岁,全身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还布满被火烫伤的痕迹,骨头也被打断了好几根,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了。”
幼薇似乎回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整个人微微的颤抖起来,混没注意到陈煊的手抖了一抖,过了好一阵,幼薇才开口说道。
“我作为玛利亚老师的助手,心里虽然害怕极了,但是还是得配合玛利亚老师医治病人,虽然我们费尽了努力,但是还是没有把那个小女孩挽救过来,我和玛利亚老师都哭了,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感到悲哀。”
“当我们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我看过他的照片绝对错不了,而且我的未来婆婆也在,这就更错不了了,即便是在医院,他还在那里抽大烟,我带着口罩,所以他们都没认出我来,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十二三岁满身伤痕的小女孩是他的小妾,那一身的伤都是他打出来的。”
从幼薇的发颤的声音可以听出她在竭力忍住自己心里的恐惧,陈煊的手向上抬了一下,又无力的坠落下去了。
“想到以后我要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我好害怕,逸阳,我真的害怕啊,于是我就跑,衣服都来不及换我就往外跑,玛利亚老师冲出来都没追上我,我就这样疯狂的没有目的的跑,我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但是除了这个其他的我都模糊了,只记得好像自己一脚踩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看到我在医院时的丽莎老师,我还以为又回到了医院,丽莎老师安抚了我好一阵解释了好久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我掉到海里,被一艘要去日本的商船救了,那商船的东家救了我以后,本来是要把我送上岸的,不过,大概是,大概是见我长的好看,就悄悄把我带出天津港了,不曾想我一直发着高烧,整天说着胡话,船东害怕我死掉,恰巧船上有一位搭船的医生,就是丽莎老师了,于是就请丽莎老师给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