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懂的人自然会懂,不该懂的人怎么也说不清。
赵艺苑的话一遍遍在空寂的房间里回响,她说的她都懂,她明白。只是,她的存在注定是个祸害。一开始一定会有不习惯,会伤心,会愤怒,然而,时间终会带走一切的。
不管是悲伤或痛苦,在时间河流的冲刷下终会归于平淡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遍遍呢喃着歉意,没有对象,没有方向。
“叮咛咛……”手机铃声将她从迷茫绝望的深渊拉回现实,才发现司徒赫哲这次的确很怪异,不仅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连手机都没有没收。
看了眼屏幕上没有名字的来电号码,手指颤抖得很厉害。铃声响了又响,反复几次仿佛在与她的意志力做拔河。
齐子姗将手机丢处远远的,捂住耳朵。水眸透着惊恐,紧紧盯着那闪烁不止的屏幕,不敢接,只能做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沉寂了好一会儿,不再响起。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仿佛打了一场仗,浑身瘫软,疲惫不堪。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短信提示音使她重新弹了起来。可怕的惊吓,她心脏差点跳出来。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点开了短信:齐子姗,恭喜你啊,三天后就要和司徒赫哲结婚了,你现在幸福得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很好,我会“祝福”你的。
简短的信息充满恐吓,齐子姗精神绷紧到了最高点。
赶忙回拨过去,似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何若云并没有马上接起。于是,她一遍又一个遍的拨打,直到话筒那边传来冷诮的声音:“哟,我们全城最幸福的新娘,怎么会有空给我回电话呢?对了,再次恭喜你,美丽的新娘。”最后几个字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
“这一切来得很突然,不仅是你,我也觉得很意外。何小姐,这些日子我一直照着你的话去做,请你相信我。”难以掩饰的疲惫里包裹着浓浓哀求。
“齐子姗,看来我是高估了你。不过,没有关系。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的,反正靠向哪一边我都没有损失,而司徒赫哲将一无所有!”咬牙提醒着她。
“我知道,我明白,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和哲举行婚礼的。”语无伦次,惊恐万状。
“其实,这样也好,我也没有耐心再和你耗下去。而且,司徒宏泽很吵,我已经快受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迳自挂掉电话。
晨光淋浴下的雪园美得如同梦境,一朵朵白花于风间舞出翩翩秀丽。秋风已起多时,虽有园丁辛勤的照顾,仍不堪季节的摧残,随风凋零成泥。
这里有着她最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却是改变她一生的开始。如果命运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仍不悔当初。
是司徒赫哲使她的人生变得如此完整而美好,曾经的种种伤害,如今忆起全是一幕幕酸酸的甜。
换上她最喜欢白色裙子,将头发扎起,随意束成马尾在走动间,轻轻晃动。手按住脖子,唇角弯起一抹幸福的笑。
打开门,笔直朝司徒赫哲的房间走去。他一夜没有出现,但直觉告诉她,他一直在,不曾离开。忍下所有不安与惊慌,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快速敲响了门。
门没有关紧,一推就开。深呼吸迈了进去,大床整整齐齐,空气中更没有预期中的酒气。清清爽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着一缕灵魂熟悉的气味。
目光找了一圈,终于在电脑桌上找到累得趴着睡着了的司徒赫哲。意料之外的画面扯痛了灵魂,有什么东西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倾倒。
还是没有忍住心痛,悄然走近。电脑上的画面紧紧攫住她的眼睛,攫住她的心,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上面是他们昨天拍的婚纱照,穿着粉紫色礼服的她凝望天的一方,笑靥如花,司徒赫哲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偷偷亲吻她的脸颊。
摄影师抓拍的瞬间十分完美,将俩人眸中的爱意体现得淋漓尽致。任谁都不会怀疑相片上的俩人心心相印,深爱着对方。
眼角微微湿润,酸涩涌上,如果人生可以像照片一样定格在某一个幸福的瞬间,那该有多好啊。可是,时间匆匆,人生路不会停,无法回头,不能倒退,唯有往前再往前。
司徒赫哲幽幽醒来,意外看到齐子姗愣愣看着他们的照片发呆。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没有发现她与公孙豫皇之间的暧昧,她亦没有心虚打退堂鼓的举动。
他们正如眼前的照片一样是相爱至深的一对壁人,生活在梦幻中,甜蜜而幸福。
见司徒赫哲清醒,齐子姗忙收起外露的情绪。平静的脸上一片淡然,甚至没有情绪起伏:“我们必须谈一谈。”
“今天婚纱就会空运到,我帮你约了化妆师试造型。你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然,今天会很忙。”一如寻常的嘱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自欺欺人是害怕失去最本能的自我保护,司徒赫哲的样子看得齐子姗十分心酸。可是,一时的残忍将换来他一生的康宁,所以,她需要做个恶人。
“司徒赫哲,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觉得举行了婚礼,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能消除吗?你别再天真了,好不好?你明知道我肚子里……”一直很安静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冷冷打断她的话:“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你要是不饿就留下来选照片吧,我个人觉得这一张放在我们卧室里很不错。”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忙的背影,脚步踉跄。
“司徒赫哲,你回来。就算你再逃避也改变不了现实,你这个懦夫,懦夫,为什么不敢面对?”咆哮的声音尖锐刻薄,字字是刀,将两个人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任凭她如何喊叫,司徒赫哲就当没有听到,更是加快脚步,逃得飞快。
喊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跌坐在电脑椅上,凝着屏幕上他们幸福的样子。泪再也止不住成串成串往下落,眼中梦幻的俩人渐渐模糊,渐渐粉碎……
很想要牢牢记住这张照片,却在泪眼里忘却得很快,了无痕迹。
窗明几净的餐厅内,风卷动薄纱舞出层层轻盈的梦幻,墙角的绿色盆栽焕发出勃勃生机,桌上的百合仍沾着清晨的水露,阳光飞舞下一室安逸美好。
只是一个人的餐桌十分冷清,司徒赫哲照旧拿着一份报纸,面前一杯黑咖啡外加一份三明治。简单的早餐是以前的习惯,却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他面前了。
海边别墅里天天陪齐子姗吃营养粥,也在她的娇嗔下戒掉了黑咖啡。回到了雪园,他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鸿沟再度出现,以他不可逆转的局面呈现出绝决的姿态。
始终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深究。他只想维持现状,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将她宠成别人都忍受不了的小公主。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她为什么如此对待他?是他做得不够好,还是他一直被自我感动蒙蔽着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昨天记者会的新闻登上了今天的头版头条,被迫坐在他身边的她脸上没有笑容,看得出来十分勉强。他又一次强迫了她吗?
就算是,他也不后悔。
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现在的一切行为全是在抗议,是小女孩撒娇的方式。只要举动了婚礼,只要他将全副心思都投放在她身上,一切的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样。
“孩子”这个敏感的字眼蹿入脑海,那是他一直刻意逃避的可怕。不,这个孩子是他的,是他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过去孩子的重新回归。
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可怀疑的。
“哐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将他从自我催眠里拉了回来。
刚刚还在桌上散发芬芳的百合此时此刻被摔在地上,呜咽着自己可悲的命运。齐子姗一脸愤怒地出现,胸膛起伏,那样的架势令司徒赫哲惊恐不已。
本能站了起来:“你慢慢吃,公司早上有个会议,我先走了。”话是对她说的,更像在自言自语。
在司徒赫哲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齐子姗张开手臂,挡在门口。脸上的绝决与坚持令司徒赫哲心惊肉跳,他被她逼得无路可退。
扬起虚弱得几近哀求的笑:“姗姗,别闹了,我现在真的有事。你乖乖的,先吃东西,等下造型师就来了。”
面对司徒赫哲的委曲逃避,齐子姗心如刀割。她是世上最狠毒的女人,生生将他逼成了这副懦弱无能的样子。
原来,她的心也可以这么硬,这么狠,这么冷血与残酷。只是,在对他咄咄相逼的时候,她又何尝给自己留了退路了呢?
没有,这是一场你死我亡的较量,而她要粉碎所有。
以一种极度轻蔑的姿态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处:“司徒赫哲,你到底要做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你已经强迫过我的一次了,还要故伎重施吗?你以为一场婚礼就能抹杀掉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吗?你真是太可笑了。你的霸气,你的自尊,你的人格,你的骄傲哪去了?司徒赫哲,你恨这样懦弱的你!”最后几个字咆哮出声,阳光下响起的炸雷令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