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完全梳妆完毕,才站起来,转过身。今日她挑了件杏色镶金丝的宫装,头上挽百鸟髻,戴着一应俱全的一套金首饰,乍一看去,尽显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宜妃淡淡瞥了屈膝的叶紫弦一眼:“你来了,起来吧。”
叶紫弦这才起身,感觉到小腿已经有了些麻木。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太子妃单独聊聊。”宜妃坐到正室中间的卧榻上,吩咐道。
一众宫女皆离去。
“还杵在那里干嘛,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叶紫弦心里盘算,不知道这宜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开始在众人面前给她来个下马威,现在又突然套近乎,很是怪异,看来太子府中的事她多半已经知晓,现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她就不信宜妃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她。
待叶紫弦在卧榻另一边坐定,宜妃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叫叶……紫弦?”
“回娘娘,是。”
“自家人说话,不必那么客气,我便唤你小名吧,像唤澜儿那样。”
“谢娘娘。”
“弦儿近来可好?对雪国可完全适应了?”
“已基本都适应了,谢娘娘关心。”
“弦儿,太子府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很聪明。”
叶紫弦听闻,果然不假,多半是万玉如护主心切。只是不知道宜妃到底有什么打算,若是想暗害她,多半没必要特意找她交谈,照眼前的情形看,宜妃应该是想结盟。却又担心她不肯乖乖听话,所以先给她个下马威。
宜妃见叶紫弦半晌不说话,拿起案几上的茶壶,替叶紫弦斟了杯,又自己倒了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
“其实,我当年让碧心去太子府,不过是想亲上加亲,谁知澜儿自幼叛逆,对我强加给他的东西总是打心眼儿里拒绝。”
“娘娘说笑了,血浓于水,母子之间,自当最为亲密。”
“我的孩子我当然最了解,我也知道他现在有了心里的人了,虽然刻意在我面前隐藏,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宜妃说着,深深地看向叶紫弦。
叶紫弦慌忙低下头去,宜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她吗?叶紫弦的心跳突然不可抑制地加速。
“弦儿啊。”宜妃说着,突然拉住叶紫弦的手,“你要知道,澜儿是太子,日后是一国之主,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与其让外人和我们分杯羹,倒不如我们自家人互相扶持,你说是吧?”
“是,自然。”叶紫弦只得唯唯诺诺地嘴上答应。
“好,其实我要的不多,如若你对澜儿无意,何不撮合有意之人呢,碧心性子是蛮横了点,但没有坏心眼,而玉如,论才智并不如你,你无需担心。”
“娘娘,紫弦并没有……”
“我知道,乖孩子……。”宜妃未等叶紫弦说完,轻抚叶紫弦的手,继续道,“我就直说了吧,我也老大不小了,想要抱孙子了,你明白吗?”
叶紫弦这才明白,原来宜妃是想让自己把萧逸澜推向沈碧心,沈碧心和万玉如入不了萧逸澜的眼,可萧逸澜却对自己颇为特别,宜妃想让自己说服萧逸澜,并且向自己保证,如果她乖乖配合,宜妃和万玉如便不会再为难她,可萧逸澜真的会听自己的吗?看萧逸澜平日里除了忙于政务或和诸葛铨游玩,对女人根本毫不感兴趣,这种事哪是她说了算的。
“母妃这种事怎么找太子妃说,不是应该直接找儿臣吗?”
叶紫弦刚琢磨着怎么回答合适,毕竟同意也不行,不同意也不妥。骑虎难下之际,却听到了萧逸澜的声音,叶紫弦如释重负地在心里舒了口气,又不禁纳闷,他不是说去看皇上和皇兄的吗?
宜妃见萧逸澜突然进来,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
“澜儿来了?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真是怠慢。”
“母妃忘了吗?是您吩咐大家下去,说要和紫弦讲体己话的。”萧逸澜嘴角挂着微笑,眼里却是冰凉与疏离。
“原是我忘了,澜儿怎么来了?”宜妃面露尴尬。
“我刚去看望父王和皇兄,之后才去后花园,却找不到紫弦,这才得知是母妃把她请走了。”
“呵呵,我是想关照弦儿一些事情,怕她初来雪国不适应。”
“是嘛,怎么我亲耳听到的,和母妃亲口说的有些不一样呢?”
叶紫弦见宜妃面露难堪,忍不住出声阻止:“逸澜。”
“母妃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她走了。”萧逸澜说着便上前拉住叶紫弦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宜香殿。
萧逸澜明显有些激动,手劲颇大,叶紫弦感觉到手腕处被握得生疼,忍不住扭动手臂,挣扎起来。
萧逸澜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慌忙放开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高傲如萧逸澜,连句道歉也是廉价,叶紫弦心想。
“没事,刚刚谢谢你啊。”
“她有没有为难你?”萧逸澜问。
叶紫弦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萧逸澜口中的“她”是指宜妃,纳闷他怎么不喊母妃,嘴上却没问,只说:“没有,你来得很及时。”
“我不能每次都这么及时,你自己以后多小心。要不是应夫人特意去告诉我,我可不会来得这么及时。”
“是应夫人?”
“是,应夫人一向宅心仁厚。”
叶紫弦心里对蓝氏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叶紫弦瞥过廊上的花,先前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注意,只粗略看了一下,得知多了些品种,现下突然发现,竟然还有莲花!
萧逸澜见叶紫弦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寻着她的目光看去,父皇刚命人打造的水潭和各色布莲花映入眼帘。粉的、黄的、紫的……交织在一起,每一朵都是匠师精心缔造,颜色和形态生动得像是真的一般。
“你喜欢莲花?”萧逸澜问叶紫弦。
“恩,我自幼最爱莲花,只可惜……”叶紫弦想说,只可惜她一生与花无缘。
萧逸澜以为她是可惜雪国气候严寒,无法种花:“只可惜,雪国无花。”
“有时候,花朵代表的是心意,宜妃娘娘长廊上繁花似锦,足见皇上对其荣宠不衰。”
“用阴谋和诡计夺来的荣宠,不要也罢。”萧逸澜说完,拂袖离去。
叶紫弦却愣在了那里,阴谋?诡计?萧逸澜是指宜妃吗?
稍愣半晌,叶紫弦跟着萧逸澜来到了后花园。说是后花园,却因天气原因从没有花,甚至不如宜香殿前的长廊美丽。此刻一群群宫女排着队,步履轻盈,姿态娴熟,在为已到的达官显贵斟茶。
“待会儿我要和皇兄他们坐一起,我先带你去女眷的座位。”
萧逸澜说完,拉住叶紫弦的手,抬脚往后面几桌走去。叶紫弦下意识地反抗了一下。
“别动,如果不想到时候难堪的话。”萧逸澜命令道。
叶紫弦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宫里,今天又是特别的宴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稍不注意,就会落下话柄,很可能成为酒席间他人的笑柄,或日后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
萧逸澜拉着她走过,引来不少或羡艳或不屑或惊叹的目光。
“妹妹。”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叶紫弦抬头,见到了蓝氏。
蓝氏一上来,便热情地拉住了叶紫弦的手,萧逸澜再次失望地感受着叶紫弦的手从自己手里抽离。
“方才多谢姐姐。”叶紫弦拉过蓝氏的手,感激道。
“无妨,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太子府的事我先前略有所闻,怕你去了为难,又想起夫君正好和太子殿下一起,这才赶去报信。”
“应夫人,劳烦你今晚对紫弦多加照拂些,她初来乍到,我怕她……”萧逸澜未再往下接,语气里满是诚恳。
“那是自然,难得我与妹妹如此投缘,家夫与太子又是多年至交,妾身理所应当好好照顾妹妹。”
“如此,我便放心了。”萧逸澜客气地说,复又转向叶紫弦,“你自己,多加小心。”然后才往前面几桌走去。
叶紫弦在心里莞尔,萧逸澜今天不知道说了几次多加小心了,从没见他这般紧张过。
蓝氏领着叶紫弦去了家眷所在的坐席,已经有几位正妻打扮的女子入席。蓝氏知叶紫弦第一次露面,细心地为她一一介绍。
“我来为你们引荐,这位是郡王妃,这位是梁王妃,这位是……”
叶紫弦在蓝氏的介绍下一一颔首。
蓝氏复又指向叶紫弦,对几位夫人道:“这位是太子妃。”
几位夫人听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站起来,一齐俯身道:“见过太子妃。”
叶紫弦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不舒服,只是淡淡道:“几位夫人不必客气,你们皆比我年长,不用向我行礼。”
“这怎么行呢,您可是太子妃。”
“是啊,久闻太子妃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今日一见,竟比传闻还要美艳动人。”
“要不然怎么都说太子独宠太子妃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