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一缕真气横冲直撞,苏孟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牙齿紧咬着嘴唇,强撑着那份锥心痛苦。
在他肢体百骸的众多窍穴之中,无数清凉气息,似有灵智一般,自行结成屏障蛛网,护住重要经脉,不让那外来汉似的狂暴真气四处破坏。
丹田气府内,少年所剩下的本源气机,其实已经不多了,毕竟刚与一位同境武夫争斗过,而且那位山寨三当家,应该是四境中的佼佼者,与之交战消耗自然不会小。
那一战中,最后全力一击被阻所生出的粹然郁气,其实是由心而发的虚幻之物,只在心田深处肆虐。
若是心性没有打磨稳固的寻常武夫,光是这一抹郁气,就很有可能滋生暗鬼心魔,在紧要关头爆发,江湖人常说的走火入魔,大致都是这个道理。
可眼下,苏孟最需要的,恰好就是这一场走火入魔。
对在大周有着赫赫凶名的人魔而言,为了能在武道上高歌猛进,偶尔剑走偏锋不算什么,反倒是那帮所谓名门正派,畏首畏尾,难有大成就。
少年苏孟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带着浓浓威胁意味靠近那座小小气府的凌厉真气,来势极快。
残存气机骤然浮现,悍不畏死的迎了上去。
垂死挣扎之际,一缕微弱气机,也足以爆发出远胜过平时许多的力量,两者在丹田处征伐。
苏孟以肉身心眼旁观这幅凶险场景,内心焦急无比,思绪飞速转动,寻觅着可能奏效的应对之法。
最后悲哀的发现,他所能够做的,只有干瞪眼。
至于韩峥透露过的那口劳什子郁结气息,他不仅是调用不了,甚至都察觉不到。
可他身负气运啊,那些大周武运,不该在这个时候现身,帮着挡住那不断击碎他本源气机的真气,顺手帮着破境吗?
少年此刻,心神摇曳剧震,情绪波动极大。
外界,韩峥老神在在,一双眼眸眯得都快看不见了,嘴角微微弯起,似乎对这幅景象很是满意。
“你大爷的。”
苏孟在心底怒喝,也不知是在骂谁。
轰!
丹田传出爆响,真气突围而出,那股本源气机被打得支离破碎,成为无数细微丝线,散落各处,无法再组成半点战力。
眼看着气府将被撞破,心田深处某座湖泊,波澜乍起,体内流转不息的气血,刹那被点燃,似烈火烹油一般。
少年脸上呈现一种诡异的殷红,通体暴露在外的皮肤亦是如此,车厢内忽然变得极热。
韩峥嘴角咧开,四破五能有这种异象,也算不俗了。
嗯......比起他这半个传道人来,都只差一线。
真气陡然消失,充盈血气失去了目标,一股脑子的涌向气府,苏孟脸色恢复雪白,甚至比之前还要白上几分。
韩峥手中出现一枚黄纸符箓,这位纯粹武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学着那些道门真人的样子,厉喝一声。
“敕!”
符箓破空飞出,贴在少年滚烫额头,眨眼消融于无形,淡青色灵光一闪,进入少年体内。
和风细雨,修补各处损伤。
约莫一刻钟后,苏孟睁开眼睛,感觉额头上有些凉意,伸手去摸,皱眉道:“刚才那是?”
韩峥置若罔闻,拿手捏着鼻子,鄙夷道:“你小子,身体里杂质这么多,赶紧下车洗洗去。”
苏孟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外,附盖着一层黑色物质,散发出冲鼻味道。
.........
山寨外,贾平鸠占鹊巢,和中年儒生,各自占据一座哨楼。
只是魏舟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双腿控制不住的打颤,额头处汗水止不住的往外冒。
身影在几颗巨木上穿梭,少年很快出现在魏舟身边,轻拍肩膀。
“魏先生。”
少年看着几近崩溃的儒生,心中暗笑,这么一个胆小的家伙,还敢对他们动异样心思。
韩峥去寻那位被制服的三当家,来的稍微晚了些,他现身之后,贾平才从另一座哨楼赶来。
贾平沉声说道:“总共一百二十九人,都还在寨子里。”
轻轻嗯了一声,韩峥望向苏孟,淡笑道:“六境武夫之下的交给你,如果最后伤势还不算太重,那个六境的家伙,也可以去打上几拳。”
少年欲言又止。
贾平只当他是担心无法做到,开口道:“我跟你一起。”
结果两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韩峥更是直接失笑道:“你盯着别让人跑了就行,这小子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随后,缩音成线对苏孟道:“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你自己决定,只要日后离开了能问心无愧就可。”
苏孟不动声色点头,他想说的正是这个,担心山寨里,会有许多年幼稚童,或者未曾沾染过血腥的无辜之人。
谈妥了定计,少年没有再做停留,身子如鹰隼般飞射出去,几个腾挪间,便出现在那寨子口。
依山而建的山匪寨子,给两片高耸山崖夹在中间,后面给一块巨大石头堵住了,也算是个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
当然,如果遇到在数量上占据天大优势的官军,再险峻之地也要被打下来。
可今日来攻打山寨的人,有些少啊。
一个看着才十六七岁的单薄少年,缓缓走近,才被人喝止,那个壮硕的一塌糊涂的青年汉子,正打算调侃几句。
脖子被人割开,血柱喷溅得老长,吓坏了在他身旁值守的那矮小男人,扯开嗓子喊着“敌袭......有敌袭!”
男人边喊边跑,很快没了踪迹,苏孟也没有要去追的意思,而是嫌恶的擦了擦手中匕首,尽管上面并无血液残留。
这柄锋刃极为锐利,刀身清亮,是温竺温先生临别相赠,大周学宫驻军修士,都会配发这么一柄防身刀。
少年站在小寨城头,看着从各处房屋里涌出的一颗颗人头,眼中尽是冲天血气,不禁幽幽一叹,旋即又暗自松了口气。
至少天底**世可怜的孩童,没他想象的那么多,算是这几天下来,为数不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