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磊早就和姐姐打过招呼,说自己要回去吃饭的。出于礼貌,车快到站时,他问了刘可可一句:“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刘可可听到问话,垂下头,两只手在一起互相绞着,最后吞吞吐吐回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肖建磊的那点可怜的侠义之心又猛然升起,他大大咧咧地说:“要不,你跟我到我姐家去吧。”
刘可可忙摇头:“那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常领朋友到我姐家吃饭,我姐可热情了,走吧。”车到了一站点,肖建磊催促着刘可可赶紧和他一起下车,这儿离周一家还有两站路。看来肖建磊的姐姐家和周一家相隔并不远。
肖建磊常领朋友到姐姐家吃饭是不假,但他从来没领女性朋友来过。
所以,他的姐姐肖建红开门的时候,吃惊地对刘可可瞪大了眼睛,刘可可第一印象就是他们姐弟俩在五官神情上有些相似,但事实求是的说,肖建红简直就是肖建磊的“美化版”,她整张脸的布局都比肖建磊合理的多,虽称不上美女,但长的并不差。
肖建红是个聪明人,瞬间便自我领悟到了弟弟还未曾想到的地方。她首次看到弟弟领回一女孩子来,并且这女孩子在她眼里,貌若天仙、乖巧伶俐,性格温顺,当然,后两项优点是仅仅和刘可可打了一个照面的她凭空臆想出来的,虽然刘可可的确具备这种特征。
不管怎么说,她的弟弟既然能领回一个女孩子,瞬间便让她觉得弟弟很成功,爱屋及乌,遂对刘可可拿出了空前的热情。她赶紧让刘可可进屋,在门口递给刘可可一双崭新的好像从未穿过的拖鞋,又顺手把刘可可的外套接过来,挂到鞋柜上方的衣帽架上。
刘可可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她便为她端来一杯热水,招呼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快先喝杯热水暖和暖和。”并喜滋滋地看着刘可可的面孔。
刘可可忙站起来,说“不用麻烦您。”
肖建红赶紧乐呵呵地说道:“看你说的,真是见外了,不麻烦的。”
她的目光在刘可可脸上停留数秒后,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当姐姐的,还没问你叫啥名字呢?”
自进门来一直被冷落的肖建磊沉不住气了,递过来一句:“她叫刘可可,和我同岁,现在给一小孩当家庭老师,她平时就住在那里,哦,那个小孩的家离这里有两站路。这位,”肖建磊站起来,蹦蹦达达来到姐姐面前,伸出手臂揽住姐姐的臂膀,郑重其事地向刘可可介绍道:“这位是我姐,大名肖建红,现年30岁,在市人民医院上班,是一位资深护士,人称泼辣红。”
“滚开,谁让你揭我老底的。”肖建红拨拉开肖建磊的手。
同样是在市直单位上班,刘可可马上想到了乐佳。两人的风格有多么截然不同。一个优雅、内敛、喜欢浪漫;一个豪爽、泼辣,不拘小节。打个比方说,这两个女人要是同时收到花,乐佳一定会欣喜地找个花瓶插起来,并左右欣赏;而肖建红八成会一句话让送花者僵立原地,估计她会说,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真的不如买只鸡或买条鱼。
“可可呀,你先坐着,别着急,饭菜马上上桌啊。小磊,你去找几本杂志让可可先看着,要不,你看电视也行。”她在走向厨房前,顺手就把摇控器塞到了刘可可手里。
刘可可心想,肖建磊果然没有骗她,他的姐姐确实热情,并且这种空前热情让刘可可在无所适从的同时,眼角几度湿润。
周一家虽说对她也不错,可她始终只是个外人。无论他们对她多好,她也总是在低眉顺眼地做事,凡事都不需要她参与、发表意见,只无条件地执行就行。她甚至很羡慕只见过两、三次的蒋雯,这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周一、乐佳开着玩笑。而她不行,她和他们之间横亘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地位”。家庭老师的附属地位。所以,她只能顺从,却无法感受到平等。只有和妙妙单独在一起,并听妙妙的童音真挚地喊她“姑姑”时,她才恍然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存在感。
大多数时间,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环境里,她恨不得把自己压缩成空气,让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自己也不会因为刻意地去做而胸闷窒息。
他们从来不为难她,而她永远都放不开。
两天的假期固然有不知道到哪儿去的烦恼,但也好过总在寄人篱下的环境里,无法自由呼吸的强。
肖建红显然是热情地过了度。她乐颠颠地把饭菜一一端上桌,中间刘可可几次要给她帮忙,都被她果断拒绝了。
她盛上米饭,将第一个碗递给刘可可,刘可可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说:“姐,我自己来吧,您先吃。”
这一招更是深得肖建红欢心,她心里有什么嘴上便直接表达出来:“看可可多懂礼数,小磊,你平时跟着学着点。”
“姐,我以为你这次会放过我,不教训我呢,弄半天还是想把我树立成反面教材。对了,姐,姐夫和波仔不回来吃饭了?”
“你姐夫领着波仔去吃同事的喜宴了,不回来了。”
“姐姐家的孩子叫波仔呀,真好听。”刘可可说道。
“切,我姐当年看《阿郎的故事》看多了呗。”肖建磊充分表示出对外甥名字来源的不屑。
肖建红佯装生气地剜了他一眼,然后一个劲地招呼可可道:“吃呀,可可,别客气,多吃点,看你瘦的,没事常到这里来,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来到这里,就跟到家里一样就行。”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给刘可可夹这个菜,夹那个菜。在她的说话语气和目光里,俨然已把刘可可当成了未来的弟媳。
刘可可很久没有体会到家的感觉了。父亲入狱后,她的家便再也没有了温馨和温暖。唯一和家有联系的,是她每月寄回去的数字。只有母亲那边收到钱后,才会给她打个电话,说钱已收到,让她保重。她每次都欲言又止,她多想让财迷的妈妈把看到钱的惊喜转嫁到她身上一点,问问她的近况、她的心情,她的一切可问的东西。但是,没有。她注定得不到。她很想咆哮:“除了钱,你眼里还有什么?”但她忍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咬牙忍了。
这是她到外地以来,或者说是父亲入狱以来,自己过的最幸福的一个周末。
以前总听同学们说,自己的妈妈太唠叨,她却想要而得不到,一直不知道被人唠叨是什么滋味。今天突然感受到被唠叨的感觉,原来是这般美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