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盼望假期,是为了回家享受父母的呵护;刘可可盼望假期,是为了到监狱里看望父亲。
本来乐佳出于好心,对刘可可说的是,周末你好好休息,随便去哪里玩玩逛逛,孩子由我来带就行。可是刘可可能到哪里去?她说的那些“父母只是辛辛苦苦做点小生意,还赔了钱”的谎言根本不成立。所以,在别人眼里无比欢快甚至求之不得的假期,到了刘可可这里成了一种多余,甚至还是麻烦。
她除了每月一次的探监日,其余不知道该把剩余的周末时光扔到哪里。有时她会去商场随便逛荡一下,有时会去公园溜达半天,有时又会到某家书店流连,以此来打发掉休息的时间。她想:如果有一个可以装满时间的瓶子该多好,她可以积蓄着,等到她想享用的时候,就把这些时间放出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痛痛快快的玩一场时间的游戏。
那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刘可可照常休息,恰好那天是探监日。从监狱里出来后已经快要正午,隆冬的太阳拼尽全力的将温暖照到人身上,却还是抵抗不了凛冽的风吹到骨子里的寒意。
刘可可沿着监狱外的人行道溜达着,她全副武装,把那条长长宽宽的围巾,先蒙到头上,然后又几乎把整张脸都遮盖起来,只露出冻得红红的鼻尖和眼睛,最后绕脖子一圈,打了个结。乍一看,简直和老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带着面纱的女主角古兰丹姆一样。
她慢吞吞地走着,直到走到公交站牌下面,这里地处偏僻,等101公交车的就不多的几个人。待她等到手脚发麻的时候,写着101的公交车终于慢吞吞地驶来了。
她抬脚上车,车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到处都是空座位。她找到一个双人座位坐下来,顺手摘掉围巾透口气。车内空调很好,热乎乎地宛如春天一般,疲惫的刘可可舒服地深吸一口气,呼出时顿感酣畅淋漓。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刘可可摊开手,让阳光穿过手心,她用手捧起,阳光随即窜到手背上,像父亲的手包裹着她的手一样,心也随着阳光的调皮而生出些许温暖,这样的温暖她已经许久不曾获得,像父亲关爱的眼神,像父亲温暖的掌心。
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回过头,看到有个人冲她微笑,她在恍惚间回过神来,惊喜地呼叫:“肖建磊,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就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在这个城市里,刘可可举目无亲。除了失去自由的父亲、周一一家,最熟悉的莫过于肖建磊。而在刘可可到周一家之后,肖建磊也在不久之后跳槽了。
肖建磊是一无所长、跳槽经常的人,如果说“心中无钱,手中有钱”是生活的最高境界,那肖建磊的逻辑应该是“一身赊欠,跳槽为先”。他是典型的赚两花仨的主,好朋好友,好烟好酒,出手阔绰,欠债多多。每当在一处地方,周边商店都赊欠的差不多了,他就离跳槽不远了,为他收拾烂摊子的自然是他的姐姐,背着姐夫,不知道给他赌上了多少窟窿。
总之,一句话概括,肖建磊就是“没有少爷的皮囊,但有少爷的性情“的人,典型的标志就是,败家。而不良嗜好除了吸烟喝酒,偶尔参加个“砸金花”的赌博外,就是马不停蹄地见网友,当然,是女网友。
尽管肖建磊长的丑,但他却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这应该与他的家庭环境有关,他家虽在农村,但因为有亲戚在市里做官,早些年帮他的父亲揽一些小工程项目,比如领着一伙人修路,又比如当个搞绿化工程的小头目,如此一来,肖建磊的父母属于最早先富起来的那种村民。
而他的姐姐,比他大着整整14岁,高中毕业后,通过亲戚介绍,在市里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嫁的人又稍有权力,早就过上了让村里人羡慕的生活。姐姐性格泼辣,极为顾家,特别宠爱比她小的多的弟弟,渐渐成了父母的谈资和荣耀。
姐姐小时候家里还穷,到了姐姐6岁的时候,二胎证批下来了。这时已经致富之后的父母,迫切地想要个男孩,好顶门立户,结果却迟迟不见动静。寻医问药好几年后,终于盼得儿子出生,喜不自胜的二老,把肖建磊当成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完全不像姐姐一样吃苦耐劳。很多年后,人们常常把一句“富养女儿,穷养儿子”挂在嘴边,殊不知,肖建磊和姐姐的成长却恰恰相反。
肖建磊自小调皮捣蛋,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学习成绩更是差强人意,父母指望他上学有个出息是万万不可能了。就这样混到中学毕业后,好歹进了一所技校,学了个烹饪,没有天赋不说,加上又不勤奋,两年下来,烹饪水平别说一般厨师,就连个业余爱好者的水平也远远达不到。所以,后来的日子里,他的姐夫在把他推荐给饭店时,从来不好意思要求让他做厨师,只希望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小工,省得让“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他总是窝在家里就行。
他技校毕业时,他家那个当官的亲戚,已早早退休,不可能再让他像姐姐一样进个好单位,过上旱涝保收的日子。不过,这正好符合了肖建磊的天性,真要把他过早的拘束在一家单位,依他放荡不羁的性格,估计早就憋出病来了。
而他几次三番帮助刘可可,确实也没有什么目的,除了神经兮兮地和周一说,要周一多几个女人外,更没什么歹意。他不是坏人,但也归不到好人里去。他这人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偶而遇到不平事,心血来潮就拔刀相助一下,从来不往深层想,也不想承担让别人报答一下这么大的情意。帮了就是帮了,*皆朋友嘛。
当时,他帮刘可可找到落脚地,又看她可怜送了她连衣裙,还跟踪她到监狱,终于知道了她来这个城市的目的。他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好奇,等到好奇心一旦得到满足,他也就放下了。就像见那些女网友,但凡能对他稍有好感的,他就和人家神侃,请人家吃饭,给人家买东西,最多再看个电影,把人家了解够了,下一步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发展了,索性就原路返回了。可笑的是,他猎奇但不猎艳,见了那么多女网友,别说发生关系了,就是连一个女孩的手也没牵过。
说到底,被父母、姐姐宠爱长大,从来没为他人操过闲心的肖建磊,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或者说,直到现在,18岁的肖建磊,心智还不健全,思想还很单纯。所以,他虽丑,但丑的并不很邪恶,最其码目前他对刘可可形不成威胁。
如果他一直没见过刘可可,估计也慢慢将她遗忘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把任何人真正记在心里过。甚至,面对刘可可看到他后突如其来的惊喜,他感到挺莫名其妙的,这是除了他的母亲、姐姐之外,唯一对他表现出这种情绪的女人。他的大脑运转了360圈之后,终于故作深沉地问了一句:“别来无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