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获的吴见胜又回到酒店,他决定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去退房。
他要隔一天住一晚,中间这一晚就随遇而安了。
这一晚,他背着行李包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和街上其他流浪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稍年轻一点,帅一点而已。他想去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点一杯咖啡,然后就可以坐到天亮了。可是,他连续找了好几家,都是人满为患。
他走呀走,找呀找,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就这样把心交给脚,把脚交给路,一直走下去吧,既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走到哪算哪吧,天亮了再坐公交或地铁回来。
夜很长,路更长,他独自徘徊在这无穷无尽的迷茫当中,他不知道还要找多久,他就快走不下去了,但又好像走不回去了。
绝望中,他在街口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么熟悉,但突然之间又感觉很陌生,他怕认错人,没敢叫出声来,在这午夜中乱认人是会被认为是流氓而吓跑对方的。
“吴见胜,是你吗?”那熟悉的身影,在远处停了下来。
“是的!曼可姐,是你吗?”吴见胜也礼貌地呆在原地。
“是!你怎么来北京了?”谢曼可确认是他之后,快步走了过来,高跟鞋踏在空旷的街面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一个曼妙的女子映入吴见胜的眼睑,她更加成熟、更加性感了,她穿的低胸露脐的衣服让吴见胜不敢直视,她的眼影很浓很浓,嘴唇也涂得很红很红,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就是做那样生意的人。
“曼可姐,你是刚唱完歌吗?”吴见胜相信她不可能是那种人,所以他第一句话一定要确认她的工作,他心痛谢曼可和陈杰德。
“嗯!今晚酒吧有老板包场,所以下班晚了。”谢曼可伸出手来,说:“走吧,我们找住的地方去。”
吴见胜没敢把手接住,只是跟着她走了。
谢曼可其实是高跟鞋穿一天累了,是想找他搭把手牵一下:“我是你姐,你怕什么!你的王怡然呢?”
吴见胜长话短说,把来北京找王怡然的前经后过都告诉了谢曼可。
“我们打野的回去吧,去我住的地方。我平时下班早的话会自己一个人坐那种野面包车回去,但是现在太晚了,面包车也没了,只有野的士,但是野的士很怕拼车拼到酒汉,一个人打野的,费用又太高,还不如开房,但是一开房,一天的活又白干了!”谢曼可说得风清云淡的,好像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这种生活。
一辆野的不知道把他们带到了几环之外,来到了一幢叫做“北漂公寓”的老房子。
还好,谢曼可没有住在传说中的“地下室”,她住在二楼,但是房子是被改造过的,在粤语世界里,这种房子叫“劏房”,就是把一个房间间隔成两三个小空间,每一格空间改成一个小房子。这样的房子大多是只放得下一张小床,然后没有窗,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但是即便这样的房子,也要月租2000元,而且房源紧张,一房难求。
吴见胜说走了半夜的路,身上很多灰,想去洗个澡。谢慢可有点不好意思带他出了小房,再出了大房,指着客厅的一头说,那间就是共用的卫生间。
吴见胜进去一看,真是恶心死了,地板又黏又滑,墙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垢,还黏着一坨黄不拉几的似痰非痰的粘液,老司机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宅男在洗澡时干的好事,真是恶心死了!
吴见胜赶紧用水把它冲走,然后屏住呼吸赶紧洗,他一点也不想在这脏地方多呆一秒钟。女生在这种地方洗澡,搞不好还会怀孕了!
吴见胜洗好了澡,回到房里。谢曼可说她在阳台接了水回房间擦过澡了!
天哪!又没病没痛的,竟然是擦澡!不过,这的确比在那个公共浴室淋浴的体验要好。
吴见胜以为自己要睡地板了,准确来讲,是睡床边那条过道。
谁知谢曼可从床底拉出一张小折叠床,刚好铺满那个过道。吴见胜有一点尴尬,因为这折叠床与她的小床差不多同高,这样好像与同床共眠也没有多大差别,就中间有一道缝而已。
谢曼可于是把他的行李包以及她的行李包都摆在了中间,说:“这样行了吧,老姐又不会吃了你。我那些同学来北京玩的还好,但那些找工作的,但凡来到我这里,都是这样睡的,北京什么都好,就是房租太贵!”
谢曼可怕吴见胜误会,又补充说:“但是男生,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睡的啊。姐信得过你。”
吴见胜知道她的心里肯定还有陈杰德的,不然她又解释这些干嘛!
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了啪啪啪的声音。谢曼可随手拿起一只木头锤子,往墙面敲了好几下。
那边声音停止了,却传来一个男声:“我擦!我们忍了这么久,原来你还没有睡觉!要不,一起来玩得了!”
“流氓!你想得倒美!快一点!”又传来一个女声。
谢曼可若无其事的样子,闭起眼睛假装睡觉。
吴见胜知道她没有睡,因为她的胸脯还是跳得有点快,隔壁的声音的确有一点大,床都开始撞墙了。
吴见胜继续说:“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来南方发展,南方也有很多机会的。我们读高中那一会就有“炒鸡女音”这样的选秀节目啦,陈杰德还拿到什么赛区50强,不过他参加的是男生的选秀。”
谢曼可好像不怎么感兴趣,没有什么反应。她应该是对这种选秀失去信心了吧?她应该吃过不少潜规则的亏。她在北京这些年,混得并不好,有时候只是纯粹为了付得起房租而工作,为了活着而活着。
吴见胜又说:“陈杰德现在还是一个人……”
吴见胜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她心里果然还是有陈杰德的,于是接着说:“他原本是打算毕业以后和你开一个琴行,既可以卖乐器,也可以教教孩子们学琴。现在我们那边可多小孩学琴了……”
吴见胜再看她的脸时,她的眼睛红了。
第二天,谢曼可给了一张类似北漂公寓这样的北漂聚居地清单给他,说:“一般来北京长期治病的人,也会来这些地方租住的,都住不起酒店的,交得起长期的高额医药费就不错了。”
吴见胜告别谢曼可,便一幢一幢找起来。
突然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女人把吴见胜叫住了:“小伙子,租房子吗?看你这么帅,给你打个折!”
吴见胜不好直接说找人,那样搞不好就直接被人辇走了,只好说:“嗯!”
那女人说:“我这半个月前刚好有一户人搬走了,这才空出一间房来。这北京城房子是寸土万金啊,要不是我这段时间出国旅游了,也不会空置到现在,今天你运气好,被你遇上了。”
吴见胜没心意听这些,只是想快点跟她看一下房子然后说不适合,然后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那包租婆推开了房门,眼前看到的房子和之前在谢曼可那边的并无二样,只是这间刚刚搬过家,稍有些乱。
包租婆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纸皮箱,脸上堆出了尴尬 的笑意:“刚刚搬过家是这样的,我这可不包搞卫生的。”
吴见胜顺着包租婆脚踢的那只纸皮箱望去,里面竟然有一本病历。他赶紧冲过来,捡起来一看,这病历本封面竟然写着王怡然。没错,字迹一模一样,绝对是她自己亲笔写的,她的字如她的人一样清秀,让人过目不忘。
包租婆问他到底租不租,吴见胜反倒问她,上一轮租客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推走,搬去哪了……
由于太激动,吴见胜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到包租婆一脸懵逼,说:“你租不租拉到,别净问些没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见胜求她告诉他上一租客的联系方式,可那包租婆也不知道他是来寻仇的还是干嘛的,并不想惹事生非,反正她的房子又不愁租,于是把吴见胜赶走了,说:“本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不租了,送客!”
吴见胜赶紧记住了这一幢房子的地址然后走了。他可没本事在这里租房了,押三付一,一下子要交8000元,那他以后就得天天吃土喝西北风!
吴见胜打开病历本仔细一看,这诊断用药日期大半个月前就停了,难怪他那些天在医院天天转来转去怎么也遇不到他们,原来他们没来医院了。但是,他除了日期看得懂以外,其他的内容完全看不懂,病历本的草字如天书。
他紧要拿出手机拍照,通过彩信传给了杨小帆,希望学医的她看得懂。可是他等了好久也不见杨小帆回复。也许他等得并不久,只是他急了,所以觉得等了好久。他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她已经……所以料理了后事,他的爸爸妈妈才走的?
吴见胜越想天空越灰暗。就在他万念俱灰时,杨小帆回短信说:“王怡然做了扩大切除手术,手术应该是成功的,因为后面那些处方是辅助性治疗。”
谢天谢地。
他们搬走了就应该回老家了吧?不回老家能去哪里呢?吴见胜给谢曼可发了个短信,说他找到线索了,要离开北京了。后来,他又发了一条短信:“盛情邀请学姐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其实他这是替陈杰德邀请的。
谢曼可回了一条短信:“皇天不负有情人,祝你们早日重聚团圆。麻烦你替我保密在北京的事情,等桅子花开之时,我再考虑回不回学校。”
吴见胜知道,她应该是还没有考虑好。离开北京,可能意味着要放弃她的初心。虽说去哪都一样能追梦,但毕竟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星空,不一样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