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生。
快熄灯了,王怡然蓬头垢脸尚未梳洗,仍在查阅从图书馆里借来的法律文献。
郝倩脸上贴着黄瓜片,嘴里啃着黄瓜肉,苦口婆心地对王怡然说:“你们俩有完没完啊,冷战都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别让人给鸠占鹊巢了,自己的男人什么尿性你没点逼数么?”
王怡然这段时间还真的是在图书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法律书,奇怪地问:“什么鸠占鹊巢?把话说清楚点?”
郝倩:“你现在是天天泡在图书馆,连教室都不用回了,你男朋友都要被人勾引走了都不知道!”
王怡然:“难道江小雨转学来我们学院了?”
郝倩:“什么江小雨,是夏小溪!她都成了吴见胜的关门弟子了。他们天天在辩论队活动室关门训练,也不知道是真训练,还是在做什么,瓜田李下,孤男寡女,令人猜疑。”
王怡然:“为了保密训练路数和赛前论点保护,辩论队一直都是关门训练的呀,这也是各学院的惯例呀。”
郝倩:“你就自欺欺人吧,他们可都是岭南老乡,小心变成老相好,你就等着祝他们百年好合吧。”
王怡然没有再说话。
他们其实也不算冷战。她知道吴见胜偷偷给他占座位,有时候两人差点都撞见面了,她便假装看不见。
但是,她只要与吴见胜呆在一起,就总忍不住要管着他,多多少少会分她的心,拖论文进度。
她答应了马院长,要在十一假期之后交初稿。她很清楚马院长对这篇论文的期待值有多高。马院长说,如果她写得好,会亲自修改,成为她的合署作者,发到《法学前沿》。
《法学前沿》只接法学家的投稿,如果没有马院长的署名,她的文章再优秀也只是优秀毕业论文而已,是不可能在法学论坛上激起什么涟漪的。而马院长作为政法大学的客座教授、博导,愿意屈尊成为法学本科生的合署作者,已经是对她无限的垂爱了。所以,她必须火力全开,不能辜负马院长的一番裁培与期望。
而吴见胜,没有王怡然陪伴,日子却突然过得很不自在。有时候明明约了人踢球,却总是不自觉走到了图书馆。他踢完足球,也总是莫名其妙就想等王怡然喊他吃饭。
而王怡然又何尝不是,她的心再硬再强,她一想到他,就会变得很柔软。她书看累了的时候,就会悄悄走到窗边,偷偷看他几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带球的姿势永远都是那么帅,他吼队友的声音会乘着风传过来:“压上去、压上去”“中路拿到球就分出去,不要白带过多”……
“白带过多”这句话传过来的时候,图书馆的女生总会忍不住一阵窃笑。
王怡然知道他骂的是宋仁涛,这个外号叫“鸡腿”的中场,体力奇好,盘带技术了得,喜欢带球过人,但是也常常被人抢断,白白浪费体力和进攻的机会,所以经常被吴见胜骂他“白带过多”。
每到了吃饭的时候,王怡然也会偷偷再去窗边看他踢完了没有,是不是又没有去吃饭。
吴见胜经常踢完球就大口大口灌汽水,然后就不想吃饭了,时不时就会犯胃病,所以王怡然得管着他按时吃饭。
马上到国庆节了。
同学们,尤其是那些小情侣们,都热热闹闹地规划着去哪儿旅游,订门票、找房间、买火车票之类的,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吴见胜却看着心烦,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因为王怡然还没有出关,她指定是哪儿都不会去的了。
他不知道她的论文做得怎么样了。他真的好想冲进图书馆去看一看她,抱一抱她,而不是很想她的时候,却只能站在足球场中央,傻傻对着整幢图书馆大楼发呆。
吴见胜特别喜欢在夕照下的绿茵场上奔跑,喜欢拖着自已长长的影子奔跑,喜欢瞄准泛着黄光的门洞射球。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暖暖的斜阳照在脸上是不烫的,抬头看见的蓝天有白云,有回忆,有梦想,有未来。地上的青草香夹杂着泥土味,会随风轻轻扑鼻而来。地热也会透过他的球衣,微微薰着他的后背,像蒸桑拿一样。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吴见胜还没听到一半,眼睛竟然湿了,一滴泪落在草尖上,泛着思念的光。他不知道,此时的王怡然,眼泪早已泡湿了半页书。
吴见胜爬起来,风一样跑进了图书馆,紧紧把王怡然搂在怀里,疯狂地吻着她,直到旁边的咳嗽声、敲桌子声响成一片。
后来,吴见胜在西门小街的深处租下一间出租屋,并与王怡然在国庆时住了进去。
这间出租屋不是小旅馆,也不是炮房,原是附近村民的住宅,后来举家搬到城区了,闲置了小半年于最近才招租的。
这里很安静,晚上没有莺歌燕啼,很适合看书写作。
吴见胜装模作样在床中间拉起了一条红线,说晚上谁过界了就算犯规,作为惩罚,要搞卫生、做家务。
结果吴见胜承包了日常所有的家务活,王怡然笑他自作自受,其实他是故意的,他不想她把时间浪费在家务上,要让她心安理得地看书。
如糖似蜜的国庆长假过得很快。有了爱的滋润,王怡然每天都打了鸡血一样,写作进度突飞猛进,如期完稿。
又要搬回学校了,吴见胜捡行李捡到一半,又都放了回去,说:“不搬回去了。”
王怡然说:“学校经常查寝的呀,夜不归宿是要通报批评的。”
通报批评会影响王怡然申请国家奖学金。
吴见胜说他查了学校政策:大三以上学生因考研需要,可以申请去不断电宿舍。但是该类宿舍早就供不应求了,所以学校允许学生在外租房复习考试,但需要申请。
王怡然半信半疑,打了电话给李佳佳确认信息。李佳佳说,如果是王怡然申请,学院原则上会同意,但吴见胜申请的话,可能不会同意。
就为这事,王怡然笑话了吴见胜一整学期。
不同意也无妨,吴见胜有时等查完寝再翻墙出去,有时候一连住几天也不回宿舍,查寝时就让隔壁宿舍的人过来以桃代李,烂鱼充数。
一学期下来,竟然都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