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松开了拉着林湾的手,又看了一眼跟在林湾身后的哑奴,开口道:“过来坐坐吧。”
“司云。”
林湾停步,没有坐过去。
如今,她还在镇府司,只要不出去,陆子晋随时都可能会找到她。
林湾不敢掉以轻心。
“相府被抄家了。”
司云没说别的,说完这几个字后,笑着道,“如果你出去,差不多和相府的人一样,直接进大理寺。”
“为什么?”
林湾微愣,她问的不是自己,而是相府被抄。
林昌卫跟着陆廷,不说有功劳,苦劳也是有的。
她都没有想过,能这么轻易的就除去相府……
“相府,勾结明国探子,杀害韦丞相,罪大恶极。”
勾结……
林湾想了一瞬,而后反应了过来,立刻求证。
“是因为那匹流云锦?”
她之前还疑惑了许久,流云锦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预谋好的,等的就是今天,一切水落石出,相府被抄。
届时,藏在相府花园池塘里的秘密就守不住了,韦丞相一事再说出来,那等待相府的,的确只要抄家一条路。
只是,这一切未免进行的也太顺利了一些。
“你猜对了,就是那匹流云锦。”
司云说完,转开话题道:“相府被抄,除了林启,都进了大理寺,如今你若是出去,定然也是要进大理寺的,不如……”
司云顿了顿,慢慢的补充完最后几个字。
“回苏府吧。”
“回?”
林湾被司云的用词说笑了,她转过身,开口道:“我姓林,是南阳郡主,有郡主府,就是再落魄,也不会去将军府的。”
林湾说完,又重复道:“苏府已经没了,留下来的,是将军府。”
“你还要骗我吗?”
司云眼里有过一抹心痛,“哪怕是那个人有着遮儿的脸,可是,那股感觉是没有的,你就是苏幕遮,你回来,苏府就是你的庇护,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侮辱你。”
听到最后几个字,林湾忽然想起她出嫁时。
司云在人群中,也是这般和她说。
“我一定会成为大将军,成为你坚实的后盾,哪怕是皇上,也不敢伤害你,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侮辱你。”
当时,她因为这句话,垂泪不知多久。
如今再次听到相同的话,她心里的感慨不曾少过半分。
只可惜,林湾轻声道:“没时间了。”
“什么?”司云听不懂。
“我说,没时间了。”
林湾回过头,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中毒了,剩下的时间,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林湾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口道:“若是你真的想帮我,去寻回太子,密道里,藏着一份圣旨,待太子回来,你拿着圣旨进宫,你就是新皇最大的功臣。”
“什么?”司云皱眉。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在猜测,陆廷为什么要杀我,反正时日无多,我告诉你。”
胸口的疼又浮现了起来,林湾扬起一抹笑,坐了下去。
“那年你在西北,先皇中毒,生命垂危,我日夜留守殿前,看着先皇写下传位诏书,他要把皇位交给五岁的太子,景王为摄政王,辅佐朝野。”
“太子……是三岁就被带走的那个?”
这一次,轮到司云吃惊了。
“是。”
林湾点头,又开口道:“当时景王身在西南,无暇顾及皇宫之事,先皇念苏家忠肝义胆,遂命我将圣旨带离出宫,待他驾崩后,持圣旨迎新皇登基。”
“你没有。”
司云突然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对,我没有。”
林湾点头。
“那时的陆廷,是我的丈夫,我知他才华横溢,一心都是那个位置,怎么舍得不帮他一把呢?”
林湾轻笑。
“陆廷登基,以雷霆手段除去韦相,林昌卫封侯拜相,加之景王的震慑,朝廷逐渐稳固下来,我心想,就是没按那封圣旨,这大援也是盛世开平。”
“直到……我发现韦相之死,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恳请陆廷再次查证,三司会审再定韦家的罪,陆廷不肯。”
“不仅如此,他还暗自联络宫中官员,意欲废太子之位。”
林湾语气逐渐变淡,又轻又嘲:“景王回京的宫宴上,陆廷起了除景王的心思,宫宴结束后,更是把我幽禁在凤仪殿,逼我交出圣旨。”
“所以……就有了后面苏府宴会失火?”司云声音颤抖。
第一次苏府相遇的时候,林湾就曾问她。
那日回宫,为什么不去宫宴?
若是他去了,若是他看懂了苏幕遮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是否这一切,又有了另外一个转机?
“是的,家宴上,陆廷要挟我交出圣旨,我谎称圣旨给了景王,陆廷暴怒至极……”
林湾闭上眼,已经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种种细节。
溪沙的死,“林湾”的死。
都像一层铬铁一样,刻在了她心上,让她不敢去回忆,不敢去触碰。
“陆廷!”
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司云抬起眸,眼里迸发出层层杀意。
“我不会放过他的。”
“放不放过也没什么关系,圣旨一出,陆廷必败。司云,既然你知道了圣旨的缘故,那也麻烦你,去西北之地,寻回太子,而后领圣旨回宫。”
“那你呢?”
“我还能做什么?相府都没了,扳倒陆廷唯一的办法,只有太子,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为苏家昭雪。”
“好。”
司云起身,眼里坚毅重现,“一个月,你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林湾掀唇一笑,眼里的痛苦却是一晃而过。
“景王那边,还是等一切结束后,在同他说吧。”
“我知道。”
司云指了指前面的石块,开口道:“这是镇府司和苏府暗道相连处,从这里出去,就是苏府暗道,景王追不上你的,这些时日,你就安心在苏府住下。”
“是将军府。”
林湾纠正司云的话,说完,她又笑了,“其实苏府和将军府也没什么区别,本就是一体。”
“是,不论日后如何,我和司雨都会护你周全的。”
“我知道。”林湾深吸一口气,释然一笑,“待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再去梨花林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