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府司和往常一样,全部被黑暗笼罩着。
不是第一次来,林湾心里已经没了顾及和害怕了。
只是,看向旁边的哑奴,林湾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哑奴本来可以不必牵扯到这其中的,都怪她。
“林湾”也是一样,若非是她,可能“林湾”现在还活着。
哪怕是痛苦不堪,但好歹,留了一条性命。
林湾垂眸,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
不过一刻,林湾抬手拭去,这一抬手,仿佛先前的苦难都被擦拭干净了。
林湾睁开眼睛,眼里是一如既往明亮的神色。
不管前路如何,她一个将死之人,是什么也不怕的。
只有三个月,她如今身在镇府司,更应该好好筹谋才是。
大约是因为林湾郡主的身份,镇府司的人并没有给林湾束缚,不仅如此,也不曾把林湾羁押到牢房里。
而是备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加一壶热茶。
林湾看过,又看向了旁边的哑奴。
“等会你就坐着,我说过,会让你平安离开的,今夜你出去了,去那间药房找许文杰,他会安排你出城的。”
哑奴摇了摇头。
“你不走?”林湾皱眉。
她猜不出来哑奴的意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试探着开口。
哑奴点了点头。
“可是你留在这里,陆子晋是不会放过你的。更何况,我答应过你,若是你帮我这一次,日后我一定送你出城,不仅如此,连你身上的印记也会一起除去。”
哑奴之所以会被司云一眼认出来,除了他沉默的一言不发,另外一个,就是铬在身上的印记。
明国皇室的印记。
如果不去掉这个印记,不管在哪里,哑奴都是属于一个背叛者。
还是摇头。
林湾默了一瞬,就欲说什么,下一刻,脚步声传来。
哑奴警惕的站在林湾前面,长剑还没有拔出来,就听见林湾冷静到极致的声音。
“不用,你站在我后面。”
哑奴顿了一下,挣扎着退到了林湾身后。
林湾这才抬眸看过去,与此同时,她开口道:“景王。”
镇府司里,能自由进出的,只有陆子晋。
哑奴打不过陆子晋,倒不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起谈谈。
“林湾。”
陆子晋轻道了一声,一手挥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
“有何吩咐?”林湾冷声道。
陆子晋去大理寺,林湾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让平乐去叫哑奴,就是存了让陆子晋知道的心思。
本以为她可以把“林湾”带出去,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有人的仇和恨,她都会算清楚。
没有一个人,能安度余生。
“没看出来,你如今胆子是越大了。”
和以往的语气一样,陆子晋不疾不徐的说完,单手抚在面具上,取下了面具。
林湾瞳孔微缩。
男人的容颜一如既往,勾勒着冷淡的气质。
和记忆里,那个卧在梨花树上,拿起花骨朵儿砸她的人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如今她是林湾。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以往的种种,都只能去回忆。
“王爷过奖了,林湾的胆子,都是王爷给的。”
林湾站起身,身躯如长剑,挺拔俊逸。
“从第一次见面,你吩咐人把匕首送过来,不就是希望我能像你想的一样,把相府搅乱吗?我如你所愿,不正合你的意吗?”
林湾冷笑。
“非要在这张地方,把这些算计的话说清楚说明白?”
“自然,反正以后也装不下去了,那天你在菩提寺里问我的话,应该有答案了吧?若是有了,还请王爷大度,放我一条生路。”
林湾手指轻轻握了起来。
所有的成败,都在此一举。
只要陆子晋放过她,那她就可以金蝉脱壳,去计划另外一件事。
若是陆子晋不愿……
那她只能等,等许文杰把东西送出去。
她不会,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生路是可以,不过,本王要问你几件事。”
出乎意料的,陆子晋极其好说话。
林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轻松了下来。
“什么?”
“惊蛰那日,你在何处?”
林湾微眯了眯眼,冷静的回话:“相府梨苑。”
陆子晋看了一眼林湾,而后又道:“煮麦冬治疗风寒一事,是谁告诉你的?”
“苏皇后。”
握成拳头的手又紧了一分,陆子晋继续问:“花会上,你是为谁出头?”
“苏皇后。”
“菩提寺里,你说的,可是真话?”
陆子晋说完这句,就直直的看着林湾。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才是“苏幕遮”,可是,在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再说:那不是苏幕遮。
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丫头,苏家的嫡女。
眼前这个才是。
可是那张脸骗不了他。
死的那个人,就是苏幕遮。
长相或许会骗人,可是心里是骗不了人的。
看着“苏幕遮”倒地的那刻,他心里没有半分的波动,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真的。”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陆子晋缓缓抬起剑,剑尖的锋芒直指林湾。
“真的,还是假的。”
林湾一顿,剑刃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沿着剑柄看过去,忽而一笑。
“当然是真的。”
陆子晋唇角微勾,看着林湾,似乎要从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清林湾想要什么。
可是,那双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甚至连害怕都没有。
他剑矢不停,冷声问:
“那你去大理寺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查苏府失火一事。”
“若是我说是,你可相信?”林湾抬眸。
“明知我不会信,你又何必说。”陆子晋皱眉。
“那臣女也没办法了。”林湾无奈的皱眉,“不过,今天我不能死在这里。”
林湾说到最后,眸中一冷,抓起旁边壁上的石灰撒出去,趁陆子晋防御的那刻,抓起哑奴往另外一条路跑。
镇府司的密道,虽然只来过一次,可有什么暗道,她都记清楚了。
她有把握在这里甩掉陆子晋。
只是,林湾才跑了没两步,就感觉就感觉身后一道冰冷的剑意刺来。
不等她犹豫和恐惧,旁边石门微开,一双手把她拖了进去,剑尖从她脸颊划过,一缕头发随风而落。
林湾惊魂未定的回头,感谢的话瞬间掐灭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