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小庄正和赵新恒在绿油油的油菜地里,赵新恒在前面跑,他便在后面追,直到穿过一层层的梯田,在那最高处赵新恒才停下脚步,小庄便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纤细的腰肢,顺着她的目光远眺,远处一条小溪自东往西缓缓流淌,一架水车慢悠悠得转着,几株垂柳迎风摇摆。再往前看,一座木桥横跨溪畔,那边上依稀便是一片瓜田,咦!这不正是江南水乡的布局么?
赵新恒甜甜喊了一声"庄兄?"
小庄正要答应,却发觉有人在拉他抱着纤腰的手:"谁!谁在拉我!"
"庄兄,是我!"
一个激灵,小庄睁眼一看,眼前一身儒袍,手执纸扇的正是李筠隆。啊呀,再一看怀里,正抱着那顶白玉龙冠,小庄摇摇头,高考时背过的诗句涌上心来: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好诗,好句,看不出庄兄深藏不露啊,今晨起来我还担心,看来是多虑了。"李筠隆神采奕奕:"庄兄稍作整理,难得来一次长安,一定要尝一尝雲来酒店的香满城包子!"
小庄心里偷笑,幸好肚里还存了几首唐诗,只怕此时这些个大诗人还没出生呐!肚里有诗但是不顶饱啊,既然叫吃饭那还整理啥啊,白玉龙冠那么一扣,长袍往身上一套,走!
清晨的长安城已经很是热闹了,这半条街主要是张老财的产业,福隆当隔壁就是张记布庄,两边已经摆起了杂货摊、字画摊,路上逛街的行人就跟赶集一样,还有小孩兜售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
再穿过一条宽阔的大道,便可看见雲来酒店四个大字,朝西而开,客流不息。店门前停着几辆马车,南边是担子面馆、聚宝轩,再往下只能看见人头,已经看不清招牌了;北边是墨宝斋,再过去就是两条大道交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那雲来酒店的店小二认识李筠隆,两人一进店,忙打招呼:"李爷,这位公子,这会店里满了,两位拼个桌吧?"此时,店里已坐满了吃早点的客人。
"两笼香满城,两张胡饼,一壶茶!"两人跟一个老者拼了桌,小庄想起现在这稀里糊涂的状况,便问:"李兄,咱们这长安城有没什么算命的先生,能知过去未来的那种!比如,比如那个袁天罡?"
"那可是风水大师啊,只是他居无定所,没人知道云游到何方去了!"
一旁的老者听了他们的聊天,说道:"公子是外地人吧,自从袁守城设计陷害了泾河龙王,哪些术士道士早就避开啦!怕龙子龙孙报复啊!"
"老人家,怎么叫袁守城设计啊,不是那龙王私自改了下雨的时辰点数犯了天条么?"西游记里的这段故事,小庄从小看到大,尤其喜欢六小龄童演的孙悟空。
"那袁守城过去未来都算的清楚,难道算不到龙王爷会有什么结果么!"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李筠隆一想也来了兴趣。
"你们还不知道吧,现在都在传只要得了五宝,即使下了地狱也能给捞出来!这谁都怕下地狱啊!"
"等会,什么五宝?"李筠隆还不明白可小庄明白啊,梦幻西游里有!
"夜光珠、避水珠、定魂珠、金刚石、龙鳞!这夜光珠和金刚石虽然名贵,但是有钱就能买到!这避水珠和定魂珠虽然难得,但是有本事的人想要也能弄到,可是这龙鳞那可是活物啊!"
"哦,你是说杀泾河龙王就是为了这龙鳞?"
"可不是么,要不然你做你的人间术士,他做他的水族龙王,图啥啊!"
"老人家见多识广,原来还有这么个故事!"
"老孙头,公子喊你套马去。"李筠隆一眼看见,酒楼上二个家奴扶着罗仕申下来了,忙起身拱手打招呼。
"哎!来了!"这老孙头是个赶马的车夫,从江南跟着罗仕申一路到了长安,平常也没什么事,闲的时候,几个老头就聚在一起吹牛,有个老头号称"长安三界包打听",这番话都是听他说的。
"李掌柜!巧啊,昨儿那事,我回去一说,我爹就同意了,一会留香阁茶宴之时我给你金子,咱们就交割了吧!"
"啊,罗四爷,好好好!"李筠隆嘴上答着,心里开始翻滚了:罗百万老奸巨猾,这么爽快,难道这夜光珠真是传言的五宝之一?这珠子有这么重要的作用的话,我要价是不是低了啊!心里打着算盘,面上丝毫不乱:"原来四爷也要去留香阁的清明茶宴?"
"可不是么,都说这清明茶宴,明为茶宴实则是红花绿柳这两朵要人命的姐妹花的思春宴,这要找个有钱人赎身,那还不得我去么!"罗仕申喜笑颜开,色眯眯的三角眼吊上了天,仿佛把两姐妹当香满城包子吃进了肚子里一样。
边上两个家奴忙着大拍马屁:"这就是为我们家公子办的嘛,公子要钱有钱,要样貌有样貌!其他那些个土鳖还不都是陪衬!"
"那肯定啊,咱公子玉树临风称霸江南,一到长安,她们就办那啥啥宴!"两个家奴你吹我捧,罗仕申可乐开了花,仿佛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
两个"土鳖"听了都不乐意了,小庄继续埋头吃包子啃饼,反正这什么罗四爷他也不认识啊。李筠隆忍不住多提了句:"就算两位姑娘要赎身,只怕这陈妈妈开价不会低啊!"
"嘿嘿!我今天带足了金子去!"罗仕申胸有成竹,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夜光珠的事他自然也听老张头说过,再经他添油加醋这么一包装,直接给老爷子开价四千金,那罗百万一想值啊!还送什么萧大人啊,自己死了估计也是要下地狱的,谁不怕啊,当然是自己留着,才四千金!买!
"公子,马车备好了。"老孙头赶了马车停在门口,罗仕申一摆手:"李掌柜,一会见了!"登车绝尘而去。
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丢下几枚铜钱,尾随而去。小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一口大饼塞在嘴巴里,上不去下不来,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因为他看见那斗篷下的背影,身着红色紧身皮裤,裤脚裹着漂亮的绒毛护腿,随着腰肢摇摆,荡来荡去结实诱人的臀部中间,分明夹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庄兄不要奇怪,我大唐开盛世以来,常有三界奇人异士前来长安,这些人物我们已是见怪不怪了,程知节程大人还专门创立了大唐官府来维护长安治安。"李筠隆心神不定,刚准备咬一口包子,又放了下来:"庄兄,你可吃饱了么?"
"我差不多了。"连喝了半碗茶才把那块胡饼咽下去:"李兄,是心急要早点去赴宴?"
"是啊,啊,不是!刚才正好和罗四公子约定了在留香阁做笔买卖,我要回去取下东西。"李筠隆讪讪一笑。
"那就走吧!"李筠隆结了早点钱,忙赶着回去,小庄生怕跟丢了,再也没有闲暇去看街上的风景。
可是一到福隆当门口两人傻眼了,那一街之隔的留香阁的大门根本就看不见了,看见的只是人山人海,好几辆马车堵在那边,那个老张头驾着的马车也在其中,历史上最早的堵车记录可能就是今天!小庄大为感叹。
"这怎么堵成这样?"李筠隆忙问当铺的伙计。
"掌柜的,您还不知道啊!陈妈妈一大早就张榜发文,留香阁头牌朱红袖要从良了!舍得花钱的都走后面小门进去了。舍不得花钱的,还有那看热闹的就全堵在这儿了!啧啧!你说陈妈妈怎么舍得放走这棵摇钱树呢!"
"红拂夜奔听过么?如果她朱红袖心意已决,那陈妈妈不趁早赚他一笔那才是傻!"小庄一言道破天机,这朱红袖当了这么多年的红牌,随便挑个恩客那都是要么有钱要么有势的,她要横下心跟人走,陈妈妈能拦得住么,与其撕破脸那肯定不如赚一笔大的还有个顺水人情。
"庄兄所言甚是!"红拂夜奔四字正合李筠隆心意,红袖对红拂,李靖正好对他李筠隆啊!要是比钱,他一个工薪阶层怎么跟别人老板富二代斗!"走后门那要多少钱?"
"据说三十两!"李筠隆一听踌躇不定,小庄忙说:"李兄不是要跟那什么罗公子谈生意么,不如花些钱先进去,小弟反正不急,我慢慢挤进去就好了!"
"好,那我取了东西就去!"李筠隆忙慌慌张张转进当铺里,多带一个人就要多出三十两啊!这差不多是他一年的薪水,更何况这小庄说不定还是个劲敌呢。
他哪知小庄对茶宴什么的完全没兴趣,那么早进去也是干瞪眼。眼看着李筠隆快步出来,招呼都来不及打又急匆匆钻进人群里去了。
昨夜不及细看,此时才看见北边角还有一家李计布庄,说是布庄还不如说是一个比较大的布摊,跟张记布庄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大道是走不通了,小庄便沿着小道慢行,他就琢磨那个李筠隆说的窑子会在什么地方呢?小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两旁零星有些摊位,招牌也很朴实,比如挂一面旗子,上面写个药,下面站着个江湖郎中,看有人经过就吆喝一声祖传秘方包治百病之类的。
一路走下来人越来越少,凭小庄的直觉这里差不多就是长安城不入流的地方了,估计那不值一提的窑子也就设在这什么地方,会不会也挂个大旗什么的呢?他四下张望,却见一个酒字大旗下有一老一少正摆棋对弈。
小庄瞄了一眼,少年执白,长者执黑,此时棋盘上已布满棋子,少年皱眉苦思,老者抚须静观。小庄虽不懂棋,但此时也已猜到这少年只怕要输。果然,少年一起身一抬手,道:"是我输了。"
"这一盘赌的是小老儿性命,看的是大唐天下。大唐西北之地不乏强悍的游牧民族,如今吐蕃自大唐立国以来逐渐兴起,久之必是边陲大患,兵祸一起则百姓危矣。吐蕃有松赞干布,大唐有贞观圣君,正因如此我要为唐王增寿二十载。"
"以我水族二十一条性命换大唐盛世二十年,那我的家仇找何人去报?"那少年杏眼圆睁,怒目而视:"等我学艺归来,这个仇我终要跟你们算清楚!武若不行,则以媚术,从今世上只要有我武媚,必将乱唐!"以手一指:"那个小子就是见证人!"说完地上激起一圈水花,已不见了踪影,听声音小庄这才发现这少年原来是个女子。
"这也怪不得龙孙,既然她认定你为见证人,这避水珠和龙鳞也交你保管吧。"
"你是?"
"老朽袁守诚,时候差不多了,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功遂身退,天之道。"这是老子道德经中的话,大意是金玉堆满堂,谁又能守得住,此处暗指即使唐王延寿二十载终究逃不过改朝换代的命运,自己功成身退才是天道,最终武媚娘乱唐为周那是后话了。
"你就是袁守城?我有很多问题要问...!"小庄张大了嘴,可眼前哪还有人影,只是手中多了个打开的布包裹,里面一片巨大的金色鳞片,还有一颗幽蓝透光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