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胡乱翻看这些书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跨出侧门一看,庄主家的那三个小子——二少、三少和五少,站在门口向他行礼:
“见过先生!”
“免了!”吴伟装腔作势地回了礼,说道。
三个学生拜了老师,又回到最里面的香案前,由二少代表大家点上一炷香,然后三个人一起行了跪拜之礼。
吴伟立即明白了,古人开堂授课,是要拜先师的,同时,这炷香也就是他们一堂课的学习时长,这炷香燃完,一堂课也就算完成了。
吴伟盯着那尊雕像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拜的这位先师是何许人也,为了尊严,他是不能向自己的学生打听的。
三个公子拜完先师,马上跑过去跪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双手扶腿,正襟危坐。
特别是那个三少,都不敢正眼看他,自从坐下,就再也没敢抬起头来。
可他同样也有点紧张,因为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何开口上课?
不过,一看这几个孩子毕恭毕敬的样子,他还是找到了优越感。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要教几个庄园时代的小屁孩,怎么说都觉得有点大材小用。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我来当你们的先生,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一,名休,以后你们就叫我一先生,你们也来作个自我介绍。”
“我叫河湾正雄。”那个三少抢先发言,还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我叫河湾正信。”二少也不敢怠慢。
唯有那个五少,傻乎乎地望着吴伟。
见他还没返应过来,坐在他左面的二少马上提醒道:
“该你了!”
五少得到提醒,这才醒悟似地,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有三个名字,先生叫我‘正直’,家里人叫我‘阿直’,下人们叫我‘五少爷’。”
五少的话回答虽然很愚蠢,但反应了一个社会现实。
吴伟已经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称呼很重要,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甚至不同场合,都有相应的称呼,称呼错那就贻笑大方了。
“好,我现在是你们的先生,就叫你正直吧。”
吴伟冲五少点点头,继续面对大家说道:
“你们原来的先生走的时候对我说,你们学习都很用功,下面,我就代他检查一下你们上节课学的内容,看看你们记住了没有……”
“一先生,你先考我吧!”那个三少没等吴伟把话说完,就自告奋勇地发话了。
“那你背一遍吧!”吴伟对他点点头说道。
看到先生首肯,三少将两手一背,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诵了起来: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吴伟一听心中有了底,这不《论语》吗,原来那先生每堂课只教学生一句话。于是又问道:
“背得很好,你能写出这句话来吗?”
“能。”
于是,三少从条桌下面取出纸笔来,将纸摊开,准备默写。
“我相信你会写,”吴伟一看他那势在必得的样子,就制止住了他,“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理解……吧”
一看三少那迟疑的样子,吴伟就知道他只是死记硬背。于是说道:
“那你说说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子贡说……他说……”
“先生我知道!”看三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二少开口了。
“好,那请你说一说。”
“先生说了,做人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
听他这一说,吴伟倒有点犯难了。按说,那句话翻译起来,并不这么简单,但他这么翻译,也不能算全错。
不过,吴伟转念一想,反正这又不是我教的,他们能明白主要意思就不错了,于是说道:
“很好,基本意思说出来了……”
在吴伟点评的时候,三少狠狠地瞪了二少一眼,那眼神中透出的凶险,让人不寒而栗,吴伟马上想起了他欺负阿佳那一幕,于是说道:
“圣人的话我们固然要记住,但更重要的是要按他们的话去做,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要因为是富人就可以随意欺负穷人……”
那个三少看来也不傻,一听先生话里有话,马上低下了脑袋。
接下来,吴伟又去考察那个最小的五少,这才发现,在他考察二少和三少时,这个五少已经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单词。
原来他学的内容和这两个大的不一样,他的课本是那本《蒙学》,每节课只学几个词。
经过考察,吴伟立即有了方向,不就是复式教学嘛,两个大的学《论语》,一个小的学《蒙学》,大的每次学一句话,会背能写即可,小的每次只学几个词,会读会写就完事。
这个先生不难当嘛。
新课开始,他先安排小的将昨天的内容各写五遍,开始给两个大的教授新内容。
“好,请打开书,跟我读,”吴伟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拿着书本,开始领读,“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子贡曰……”
两个学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读得十分投入。
当然,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专业老师,照本宣科和死记硬背,已经是不入流的教学方法了。
于是,他结合课文内容,穿插了讲故事、小组讨论、情景表演等丰富多彩的活动。
三个公子哥学得是眉飞色舞、兴趣盎然,不知不觉一炷香时间就过去了,孩子们还有点意犹未尽。
吴伟估计了一下,这一炷香时间,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这才想起了古时候的计时方法,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等。
果然,三个孩子在门外活动了大约十几分钟,就自觉回到了坐位上,这应该就是一盏茶时间了。
第二堂课孩子们自觉拿出了《算学》,而且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同一本书。
通过检查,他发现了一个很可笑的事,当他让那个五少复述上节课内容时,五少就像背课文一样地背起了《算学》内容:
“今有田广十五步,纵十六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亩。”
这是一道来自于《九章算经》的几何题,想不到那位先生是按语文的方法教数学的:先认字,再领读,然后背下来,连答案也没有漏掉。
吴伟问了两个大的,他们也是只知道其意,不知怎么算的。
看来那位先生可真是误人子弟了。如果让编纂《九章算经》的那些古代圣贤知道了,不知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