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屋子是木质地板,他就找了一块靠墙的地方坐了下去,准备靠着墙打个盹。
“你不能在这儿,”香姬忽然说道,“你去草棚里睡。”
“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香姬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懂礼我不计较,但我是主你是奴,难道你连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吗?”
一听这话,吴伟直觉得血往头上涌,肺都快要气炸了,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那两枚铜元,啪地一下扔到香姬的身上,骂道:
“去你娘的,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老子不稀罕,你给老子滚出去……”
香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的狂暴,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还动手,将她像老鹰逮小鸡一般抓起来,拉开门丢了出去,还把她的包袱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背上,然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吴伟拴上门后,还是气得不行,在屋中间走了几个来回才算平静下来,然后坐回到刚才那女人坐过的那张竹席上继续生气。
他最恨人家说他不懂礼貌,更不喜欢人家以奴隶主对待奴隶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他是文明世界来的人,他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
不过,冷静了一下,他马上又后悔起来。
这儿毕竟不是他的世界,这儿满世界的人都是这种思想,这是一个社会问题,而非个人问题。
就像当初河湾大小姐对他说“只知书不达礼”一样,这是一种社会标准,并不是某个人的个人看法,他何必要对人家如此发火呢。
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的香姬嘤嘤地抽泣起来,他就更加纠结了。
于是又站起来,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很想拉开门放人家进来,但又找不到台阶下,更不想让刚刚建立起的那点尊严扫地而去。
又纠结了几分钟时间,外面的香姬哭得更伤心了,此时已经不是抽泣而是真哭了。
他再也顾不得面子了,如果香姬的哭声引来巡逻兵,那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他拉开门栓一下子打开门,也许是因为香姬靠在门板上,门一开,她便仰面朝天地倒了进来,而且脑袋还砸在了他的腿上。
吴伟一把将香姬从地上拉起来,但这一次不是扔在门外,而是拉进了屋里。
“哭什么哭?如果把官兵引来,你不要命啦?”吴伟继续吼道。
香姬不但没收敛,还梨花带雨,哭得花枝乱颤。
吴伟抱着脑袋在地上走了个来回,只好求道:
“别哭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这一着终于起作用了,香姬马上忍住哭,抽泣着说道:
“我哭不是因为公子。”
“那又为何?”
“我在为我的双亲而哭。”
“他们怎么了?”
“其实,我从小就失却了双亲,被寄养在舅舅家,刚才我想,如果我父母还活着,我也不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香姬的话,马上钩起了吴伟的伤心事,在那个世界,他失联至少有半年了吧,他父母肯定是痛不欲生。
“既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你逃出去要去哪里?”吴伟只好用平和的语气问道。
“我还有个堂兄,家在月西,我想去投奔他。”香姬擦干眼泪说道,“现在全天下,只有月西才是永春家的敌人,只有这个地方才有我的容身之地。”
吴伟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于是就安慰道:
“嗯,我也要去月西,一路上也有个相互照应。”
“谢谢公子!”
吴伟的虚荣心忽然泛滥起来。
这个世界的人是看人给称呼的,贫民家的年轻男子,尊称叫“小郎”或者“郎君”,只有贵族家的年轻男子才会被叫做“公子”或者“殿下”。
这说明刚才他那一通脾气发值了,她一定把原因归咎于她错误的估计了他的身份,现在改口,说明已经把他当成和她一样的尊贵身份了。
看来,虚荣也是人的一种本质行为,即便文明世界的人也不例外。
“公子,我很好奇,你又不是章禄家的亲戚,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这女人真是精了,一下就能抓住问题要害,看来他得小心点提防着。
“哦,是这样的,我是你舅舅手下的一名铁匠,为他打造了好多兵器,也算是章禄家的死忠,我怕永春智会报复。”吴伟说道。
“这你就多心了,”香姬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管谁主政,工匠都是必须的,只要你肯为永春家卖命,他是不会追究的,你大可不必怕他。”
看来,这个女人是不好糊弄的,只好说道:
“这是其一,主要是,我还杀过永春家的一个人,他们悬赏缉拿我。”
“嗯,这还说得过去,”香姬点点头,“可既然你杀了永春家的人,为什么你会被关在我们……哦,不,我是说关在我舅舅家的牢房里?”
“我也杀过你们家的一个人……”吴伟只好实话实说,想在这女人面前说谎,真是太难了。
“你说的是那个叫‘黑哥’的奴隶吧,”香姬好像非常满意,说道,“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可我听说没查出凶手来,是最近查出的吗……”
听到这里,吴伟暗暗吃惊,看来这个女人什么事都知道,他根本无法继续编下去了,就转移话题道:
“休息吧,我去草棚下睡。”
“公子不必了,非常时期,也没必要讲究,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既然你容许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吴伟说着,又走回先前那个位置靠墙坐下来,准备打下盹。
香姬将地上那两枚铜元捡起来,放到吴伟面前说道:
“这钱你还是收了吧,我不能言而无信。”
吴伟也没客气,拿起铜元宝放入怀中,然后闭上眼睛,因为他太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吴伟立马睁开了眼睛,香姬也从竹席上坐了起来,将刚才枕在头下的包袱抱在了怀里。
“我出去看看。”
吴伟跳起来,走过去拉开门走了出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致吓呆了。
只见一队全服武装的兵士将他们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吴伟本能地后退一步,准备退回屋中顶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