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淮军骑兵在前线迎战朝廷军,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淮相一句剿匪,他们就要跟着北路军主帅花集安从徐州大老远骑马又乘船的来江右吹冷风。马不停蹄过了江,又遇上连阴雨天,他们已经疲惫不堪,现在连城都进不去,登时这些传令官也恼火了。
“你们等着!”
传令官也不管什么自治不自治,现在他们更关心能不能进城去抽这嚣张的小子。跟后面先锋军将军麦合一说,麦合一愣道:“江右之地竟有自治的县城?”
后面有熟悉路的向导,大致跟麦合解释了一下,说这冒县的县尉孙益就是本地一土皇帝云云,这一说,麦合也理解了。像孙益这样从县尉到县公的例子在淮地也不少,淮王当初为拉拢朝廷任命地方的大员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事实是一回事,公然宣称“自治”,这孙益不想活了?
“将军,现在冒县进不去,是去通知花将军还是我们使把劲,把城给占下来?”
在徐州一战,骑兵很少有表现的机会,最多只是骑马上前射两轮箭,现在来到冒县,一个区区的冒县县尉就敢给他们摆脸色,怎能让这些吃了苦头又没军功立的兵将们恼火?
“我看不迎我们进城,未必是那孙益的意思。先待我去求证一番!”
本来就对久疏战阵的靖王兵以及盗匪心怀藐视的麦合,也就忘了盗匪可能还在城中这种可能,一个堂堂的淮军先锋军正将,亲自到了城下叫开城门。麦合还是很有经验的,距离城墙大约三百步,如此即便是劲弩也伤不到他分毫。
“你们冒县没收到淮王的公函?快叫你们孙县尉出来,本将军有话要问他!”
城楼上那年轻人脸色一板:“你谁啊?好大的口气。”
麦合抬起高傲的头道:“本将军乃天子钦封的正威将军麦合是也……”
“砰!”
城楼上突然发出一声爆响,麦合话音刚落,人已经应声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胸口淌着血,到闭眼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喂!”城楼上那年轻人嚣张的声音又传来,“那个将军,你也不过如此嘛,老子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打不死呢!”
这下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淮军骑兵被彻底激怒了,将军在眼皮底下被干掉了,死了个不明不白,现在城楼上的还出言挑衅。这些本就是热血的男儿,岂能受得了这般侮辱?
“攻城!给麦将军报仇!”
有人这么一嚷嚷,兵将们就把心拧到一块去了,举起长矛又或是搭弓策马,准备一举将这小小的县城给铲平了。
俗话说哀兵必胜,这是相对一般情况的,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本来这就是一群骑兵,没有攻城辎重,他们也不是属猿猴的会攀墙,这爬墙的本事只有像霍病这样曾经偷鸡摸狗的人擅长。于是乎,原本是一边倒的正规军打地方守备军,一转眼变成了山匪痛宰落水狗。
“一团准备,三二一放!”
“砰砰砰!”
“二团准备,三二一放!”
“砰砰砰!”
“三团和一团同时准备……”
本来霍病还想跟连乎生来个里应外合夹击这支先锋军,现在省了,他城楼上一个“土匪旅”一百多号人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淮军骑兵开始冲锋还很汹涌,弯弓射箭准备将城楼上这些可恶的地方守军射成筛子,没想到这些士兵比徐州城那些老油子还狡猾,端着枪杆子就是不露头,只有听到“放!”一声号令的时候才起身射击,准头还出奇的高,打的淮军骑兵狼狈不堪,落马着一堆接着一堆。
毕竟淮军这些骑兵也是上过战场奋勇杀敌的,经验也极为丰富,他们见自己一方处于劣势,便想拼着命教训一下城墙上的守军。冒着被枪子爆头的危险,骑兵们搭弓瞄准城垛,只等听到“放!”就往城墙上射箭,谁知道明明听到口令了,箭也射出去了,但武器的攻击速度实在没法跟人家比,箭还在半空,人家的枪子已经过来了,人也已经从马上摔下来了。等到人家已经躲回城垛后面,他们的箭才慢悠悠地射到。
这是这些兵将第一次察觉到武器的劣势在战场上是多么的致命。
淮军骑兵又改变了战略,等着人家数三二一的时候就搭弓射箭,武器落后占得先机也能扭转劣势,但这次人家更聪明,人不露头,就露出一根枪杆子,“砰!”地打一枪,也不管打中与否,反正城楼下面到处都是淮军的骑兵,总有倒霉蛋。
才小半个时辰,淮军这面伤亡惨重,本来憋着一股给麦将军报仇的心气也消磨殆尽,不畏死的心理也逐渐消散,巨大的恐惧感垄上心头,个个策马逃的比冲上来还快。
“孬种们,不是说要报仇吗?回来啊!”在背后,那年轻人又在城楼上叫嚣。
骑兵们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了,上去给人当靶子打的那是傻子!士兵们逃了一半才发觉不对劲,原来从侧翼包抄过来一队黑色和绿色的骑兵,“砰砰砰!”又是一轮射击,骑兵也顾不上反抗了,逃命为先,等零散的骑兵向四面八方逃窜,连乎生才惊讶地揭开面罩看着逃去骑兵的背影,嘀咕道:“这还没打呢,怎么逃了?”
本来他还在这里等着伏击,打敌人个措手不及,现在看起来淮军也的确措手不及,但一个个逃的跟什么似的,想追都追不上。
“连军长,赶紧回城吧。”后面有副官提醒,“淮军骑兵的中军距离这里也就一二十里,我们暴露行踪,他们说来就来!”
连乎生点点头,马上下令全军回城。
一场毫无争议的大胜仗,就好像昨天的攻城战一样赢的兵不血刃,毫无悬念。城里很多百姓和原本被缴械的守备军也都看的真切,这仗打的淮军精锐骑兵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淮军留下一地的尸体,还有各种无主的马匹在城外,也都被那山匪头目一并顺手牵羊赶进城。
这下这群山匪在百姓心目中那就是神明一般,世上最骇人听闻的神话故事也不过如此,天兵天将能比这些山匪更有能耐。到山匪全部回城,有很多百姓开始琢磨如何加入山头了。
但似乎那霍大军长对手下的表现很不满意,因为有几个不小心中流矢受伤的,好在伤情都不太严重,包扎了一下都无大碍,只有一个被射中肩膀,可能要休息几日。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要听命令,这次是三开火,下次就是二,你们怎么记的?”
那肩膀受伤的士兵就因为一次没跟上节奏,落在人后中了流箭,本来这也不算事,一百山匪全歼一千精锐骑兵,自己只付出一名士兵受轻伤的代价,还能求如何?可这霍军长就在那受伤士兵面前唠叨开了,总是司令怎么怎么说,就好像那司令说的话都是信条一样。
百姓们那个惊啊,这霍军长已经是个超级变态了,司令变态的还有眼看?估计真跟那霍军长说的,司令是个有三头六臂的怪物!
“下次再慢了,老子一枪崩了你丫的!”霍病最后恶狠狠地威胁道。
“您老放心,俺下次一定琢磨过来,不拖后腿。”
都是些普通的乡民,被齐方和张无诸招兵招来的,有很多一个月前才刚刚学会骑马,这才一个月的工夫,他们已经成长为军中的精兵良将。这跟一个月以来一天接着一天的实战练兵有关。
刘愈也想静下心,先将这支杂牌部队训练个一年半载再送他们上战场,但形势所迫,也只能仓促地教给这些新兵简单的技能,然后便拖着由御林军和新军组成的杂牌军南下,刘愈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阻断淮军的后勤补给线,以实战来练兵。
下午还没到黄昏,淮军骑兵的中军已经距离城下不到五里。因为已经得到了城中驻军的确切消息,花集安没有急着攻城或是发起报复行动,只是原地驻扎,一方面防止被袭营,另一方面第一时间向北方发布这次的战报。
花集安从今天的一战已经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支普通的山匪,而靖王所言也的确不是空穴来风。以他目前手下这四千多骑兵的力量,在野外与这支山匪打遭遇战或许不落下风,但若想攻克冒县,实在太过困难。
“大将军,城里找乡民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一名侍卫来报。
“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那乡民原本就是冒县一个恶霸,原本被关押着,跟当地人问过,没有问题。另外信封信纸也都是一般的货色,没有可疑。”
花集安打开信封,里面的一张纸因为已经拆封,并不是很整齐,上面的字更加丑陋难看,就好像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他自问用脚丫子拿笔写的也比这个好看。
“龟儿子的,要是你们不乖乖投降,老子弄死你们!”
花集安当即大怒,喝道:“这算什么?下战书?我看这些山匪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天地间没人能教训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