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涌动,人们纷纷想挤上前看看一地的太守,曾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朝廷命官是如何在顷刻间被摘去乌纱帽。而摘去康太守乌纱帽的刘愈,在普通人的眼里也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说不出的威仪。
“诸位,回乡吧。”
康太守被人押上马车,刘愈站在一片高台上用厚纸卷成的“扩音器”大喊着,“回你们的家乡,让你们离散的亲人有个安居之所,官府会赈济给你们灾粮,你们要拿起武器保卫你们的田地,守卫南洋甘,南洋甘就要收获了。”
刘愈当众立威,说出的话也有些效用,能跟普通百姓共患难,接济贫家人。但毕竟他现在突然从百姓的友善面变成敌对的官府中人,也就迸发出人群的不少质疑声。
“那南洋甘能吃吗?不能吃,以后又找不到你,那些官不照样欺压我们?”
“反了!干脆反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是出现在人群中,这也是百姓跟官府长期积怨的结果。百姓被欺压久了,终于被激发了血性,想压下去就难了。
刘愈知道想控制住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一些实效的东西,比如说粮食,而被康太守等当地官员贪污的钱粮也不在少数,不如收缴了一并赈济百姓。虽然可能造成不均的情况,但这也是安定民心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帮助百姓去“抢劫”。
“诸位,你们先在此等候,朝廷即将发放钱粮。”
眼看下午已过半,就要到黄昏,刘愈本还担心钱粮来不及发放。谁知那康太守等人贪污的钱粮全都贮藏在城中的大仓之中,名义上还是为朝廷征缴的税赋,但实际回头就会被他们以私人的名义变卖。
“发粮啦!”
到黄昏时,城外到处都充满着这种声音,每个人手上会领着牌子到城里去领粮食和铜板,领到粮食的就可以回乡,继续去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城外的喧闹持续到黎明尚未结束。刘愈显然低估了群众的力量,从晚上开始,录城周围的难民闻讯都赶了过来,很多重复领取的也无法计较,总之刘愈的目的就是让粮库和钱库中的银子一次发放干净。这些本就是百姓的血汗结晶,刘愈只是做到了还富于民,他也没觉得多可惜。
这是一次大胆的冒险,刘愈有点劫富济贫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上午,城外汹涌的人群才平淡下来,城里除了赈灾的粮米,其余库存的钱粮已经发放一空。
百姓们群情激涌着还想再多讨要一些,但毕竟钱库和粮库已空。
张贴榜文之后,刘愈也让守城的官兵随时观察百姓的异动,怕他们觉得不够会继续哄抢。但百姓都是知足的,刁民毕竟是少数,很多领到钱粮的百姓甚至在城门口跪拜酬谢,有些想闹事的,也会有人劝解,甚至有的还会拿出自己的一部分去补偿给拿的少的。
都是患难中的百姓,百姓也知道患难与共,这点令刘愈很感动。
刘愈也没想到路过录城会生出这样的变故,这变故的起因仅仅是以为一次玩陀螺。昨日的老者带着外孙女过来酬谢刘愈,感谢他的恩德,还一再提出要将外孙女送给刘愈当牛做马。刘愈昨日不肯授,今日更加不会强人所难。
“老人家,回家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再出来了。也希望以后风调雨顺不会再有今日的灾害。”
老者恭谨一笑道:“官人说的极是,日后风调雨顺的百姓就安居了。”
看着老者带着外孙女离去的背影,刘愈最后也没问他们到底姓甚名谁。他总觉得老者虽然看似懦弱无能,但说话很有条理,也充满了一些人生感悟和哲理,这并非一个农家老汉所应透出的气质。不过萍水相逢的人,刘愈也没精力再去将人家的家底去调查一遍。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霍病本来在城外监督放粮,此时进来,诧异地看着老者和外孙女离去的背影,“你当冤大头了吧?”
刘愈瞅他一眼,叹道:“你这小子,就是一点亏不肯吃,早晚会因此出事。”
霍病就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不肯吃亏,人也显得格外刁钻。不过他的勇气是刘愈赞赏的,这是刘愈留他在身边的原因。
一行继续向北,第二日下午便已进长安城。
去的时候很低调,回来时更显得低调。长安城一切如常,繁华如旧,只是刘愈从这繁华和热闹中看出肃杀的危机。
刘愈和徐轩筑顾不上回家,先行进皇宫向皇帝汇报平叛的进程。
雅前殿内,苏彦看到刘愈终于松口气,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多日未合眼,因为江淮地区的战乱日渐盛。
“各家藩王进京的使节到了何处?”刘愈看过前线的最新战报后问道。
“停了。”苏彦道,“他们就停在潼关外,不进也不回,好像在等朝廷的旨意,袁相和那些大臣都是这么说的。”
刘愈心中一想,苦笑道:“他们哪里是在等朝廷的旨意,恐怕是在劝降潼关的镇守将军。从新皇登基以来,镇守潼关的南元将军牧与从未向朝廷递交过任何公文及效忠书,这还不说明问题?”
潼关是关中的东部要隘,一旦潼关失守,那关中之地将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诸藩王的这招也很高明,名义上是让使节团进京朝贺,不与朝廷闹掰,暗地里却已开始与朝廷交战。这是一招瞒天过海之计,令朝廷疏于防备,尤其在朝廷势弱的时候会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会被表象所麻痹。
而这支使节团的目的不但要迷惑新皇,还要图谋关中之地的天险。刘愈知道,潼关说什么不能落在淮王或是其他藩王的手上。一旦潼关失守,长安危矣。
“师傅,那怎么办?”苏彦也知道潼关的重要性,紧张问道。
“没办法,听说袁博朗跟南元将军牧与私交甚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求他一次,亲自去招降。只要牧与支持朝廷,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苏彦听到袁博朗,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刘愈细问才知道,原来这几天袁博朗总是来求见新皇,已经被多次拒之门外。而刘愈跟袁博朗的关系又很僵化,使得苏彦都不敢确信袁博朗到底会不会帮这个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