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立见她神色认真,心中难免有些愤懑,客人瞧着她的神色,却又觉得气消了不少,好奇心却重了几分,细想下来,又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你什么时候身边跟了这么样一位伶牙俐齿的姑娘啊!”郭立调侃萧行止道。
“就是现在啊!”萧行止道。
郭立不禁失言。
“你不用想这样的法子了,我终究是北贺的子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去南萧辅佐于你。”郭立轻抿了一口茶,悠悠说道。
“那你就真的甘心?”知许开口道,她看着郭立德眼眸浅浅一笑:“我知你说有抱负之人,你当真希望你的满腔抱负付诸东流?”
郭立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他的才能若诗报国无门,更多的就会是壮志难酬了。
知许见他不曾回话,继而接着说道:“我可不信你是什么世外方人,若是如此的话,你何需见什么贺弘毅?”
“我见了什么人,又有什么心思,和姑娘又有什么干系?”郭立文道,眼中对秩序的兴致却更浓了。
“自然是和我无关,但我看在萧太子的份上,还是劝你一句,贺弘毅不是什么明主,即便你抱着必死之心促使北贺富国强兵,但是你看不到你用心心思谋求的盛世又有什么用呢?”知许轻声说道,她的双眸静如一汪清潭,郭立很像从中看出什么,但却感觉自己却好似被一团迷雾包裹。
她掐中了他的七寸。
古往今来,促进改革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皇帝得罪了权贵,往往最后就缺一个人来平息怒火,他不是看不到自己的结局,只是正如知许所言,他看不见他谋求的盛世,终究会是遗憾。
“你怎知三殿下的为人不可托付?”郭立问道。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讲的是女子错付终身,难能独善其身,谋事若是托付错了主子,也是一个道理,耽误终身。”知许不缓不慢地说着,并没有正面回答郭立的话。知许接着接着说道:“你可知晓柳家姑娘有孕,三殿下缺要抛弃她,同赵五姑娘订亲的事?”
“有所耳闻。”郭立回答。
“柳家那位姑娘为贺弘毅做了多少,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相信以先生您的本事,探听一些内幕并不是什么难事的。”知许说着,她看了一眼萧行止,“若不是萧行止救了柳青时,只怕她已香消玉殒了。”
“当真有此事?”郭立有些难以置信,他询问似的看向了萧行止。
萧行止点了点头。
郭立略微思量了片刻,沉吟道:“那位赵五姑娘也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她又何苦介入到那两人的感情当中呢?又何尝不知不是那位赵五姑娘逼迫三殿下。”
知许嘲讽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她不会的。”
“你如何知晓?”郭立狐疑地问。
她轻启朱唇,莞尔一笑:“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位赵五姑娘。”
郭立一怔,随即看向了知许,诧异道:“你怎会有和萧行止在一起呢?”
“人人都有三两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我也不可免俗?,我从未问先生私事,先生也要问我的?”知许挑眉问道。
知许趁郭立发愣之际,继续说道:“柳青时是他青梅竹马的女人,他尚且能够为了权力亲手了结了柳青时,你又怎知,他日你成了功臣,他也会忌惮你功高盖主呢?他对心中所爱之人都尚且如此,如何会怜惜你这样一个日后逐渐失去价值的臣下?”
“嗯……”郭立沉思起来,他个人安危固然是及不上国家兴盛,可他到底是想看到他想见的盛世的。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士当为知己者死。”知许盯着郭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容我再想想。”郭立有些被知许说动了,低眉沉吟道。知许不以为意一笑,看了萧行止一眼。
萧行止随即道:“以我的立场,我本不该开口的,但是你应当知晓我与我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斗争,我旁的不能许诺你,但我绝不会过河拆桥。”
郭立没有应萧行止的话,他反而看向了知许:“在下有一眼,冒昧想问赵五姑娘。”
“请讲。”知许道。
“我想问你,你父亲是北贺朝中肱骨之臣,你却这样帮着别国的太子,姑娘就不怕日后被北贺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吗?”郭立笑道。
萧行止也好奇地看向了知许,这也是萧行止心中一直在琢磨的问题,她这样义无反顾和自己站在了一起,就真的不怕背上叛国的罪名吗?
“如今时局动荡,九州分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历史大势,我相信萧行止。”她说着,眸光之中闪现出了一丝亮光,“百姓从来都是最无辜的,但也是最愚昧的,我若有不是之处,自有后人评说,难道我终于北贺,我就是扬名立万呢?”
她这一番话,对郭立犹如醍醐灌顶。
“那你就不怕你父亲知晓?”郭立又问。
知许从容一笑:“我所行之事,不过是为了保全我赵家罢了,我信不过贺弘毅,我父亲不是愚忠之辈,忠民而非忠君,我相信,他会体谅我的。”
“五姑娘请受在下一拜。”郭立不禁心中肃然起敬,他平日所见的女子不少,课从未有人是如她一般,这样的通透,又有着这样的胸襟和格局。
忠民,而非忠君,士为知己者死,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他郭立,又何须拘于这般的俗见呢?“姑娘和萧太子相熟?”郭立继续问道。
“从前是不熟的。”知许如实回答,她看着萧行止莞尔一笑,“姜尚等了文王那么些年,诸葛亮亦是在隆中以待其时,我相信我看中的人,不会错。”
知许说着,她浅浅叹了一口气:“景远,对我亦是提点良多,我从前也会一因为身份,因为诸多事宜瞻前顾后,终归有他开解我。”
她语气一顿,低下了头,当着萧行止的面,她有些犹豫到底当不当说,她斟酌了一下,终是道:“我先前与他不熟,他却顾念到我与他身世相同,感念我的难处,数次相助于我,我实在是……”
萧行止一愣,他震惊地看着知许,她是第一次提自己的字,亦是第一次提起这些东西,原来她知道自己的过往。
“对我这样的一个女子,他都尚且厚待,数次相助,绝无半分轻视,又何况是先生这样的贤能?”知许继续说道,她看了萧行止一眼,随即补充道,“世人只道他荒诞不羁,可容是贺弘毅有他半分的胸襟,我也不会在此相劝,莫不是先生也如那些俗人一般,信着这些无稽之谈?”
她说完,拉着萧行止转过了身去,略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步伐,微微侧身看了郭立一眼:“旁的话我也不愿多说了,先生若是执意忠于北贺,而非忠天下之民,只当我和景远都看错了人,我也劝先生一句,若先生心中已有主意,也不妨再缓缓,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说完,再也没有犹豫,大步上前。
郭立看着她的身影,眸光异常地柔软下来,士为知己者死,他却从未想过,着世间最懂他的人,竟然是一位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