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岚的确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可是与其说漂亮,不如说是轮廓优美,气质出尘。穿的是一字领长裙,长头发又直又软地搭在肩头,眼睛明亮有神,一米七的个子差不了牧落多少,可目光太咄咄逼人,让她特别不舒服。
姚陆然抓紧了她的手,那架势就快要随时把她拉开护着了,她失笑地反握住她的手走了进去,摇头,“抢?姑娘,好好说话。”
她丝毫不畏惧地迎上祝岚的目光,几番眼神交战后,她的挑衅最终得到了回应,祝岚微微一笑,倒是很识时机,嗓音温软地道,“没事儿,以后都是室友了,一个铺位而已。”
语气略微有些委屈不舍,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让别人受了苦。可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是啊,一个铺位而已,何况,这又不是抢来的,是吧?”
祝岚微微吸了一口气,“对啊。”
这梁子就在此结下,她结过更大的梁子,倒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之后两个人再无交流,领过了军训服,当天下午就是召开班级会议,选举班干。
这班长落在祝岚家没错了,就是那团支书让她有点儿意外,是一个特别阳光的大男孩儿。
姚陆然就是个人精儿,从人群里面打交道,搞到了消息,说是这个男生叫顾程尹,家里父亲是政府机关的人,长得不算帅却十分清秀性格好人缘好,光一天的时间就成了男生群里的尖儿。
她和姚陆然就像两个二世祖,坐在教室人群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嘚瑟得瞧着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顾程尹。
这样的男孩子就像是一股清流,笑起来特别无害,可在转眼之中眼里闪烁着的光,也让她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
也是,她口里含着糖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又有哪一个人能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有啊有啊,她的脑海里叫嚣着一个人的名字,李信,是李信。他能看透许多人情世故,也能看透那些是是非非,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圆滑世故的态度,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真心坦诚的?
最后班干的选举情况是由辅导员公布,交代过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班会解散后,三个四个男生就围着新晋班长祝岚说话,祝岚面色红润地一一微笑解答,就连顾程尹也在其中。
姚陆然对着远去的几个人啐了一口,“虚伪!”
她实在是太饿了,拉着姚陆然去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就想起来,“哎?咱寝室还有一姑娘叫什么名儿来着?”
姚陆然也想了很久,最后含糊不清地说,“忘了。”
两个人正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两个男生靠了过来,牧落嘴里正嚼着东西,呆呆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在她们的身侧坐下,其中一个正是顾程尹。
“你是我们班的吧?”顾程尹对着她说,“我叫……”
“顾程尹,我知道。”她警惕地打断他的话。
顾程尹笑了,“对,你叫什么名字?”
“牧落。”
“牟洛?”
“对。”
“你是北京人啊?”
她觉得这人大有要同她磕家常的趋势,当时果断放下筷子,对他们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
然后就和姚陆然走了。
姚陆然出了食堂一路都在吐槽这人品行不端,花心大萝卜,见着漂亮姑娘就往上扑,她觉得也是,决定以后离他远点儿。
可是事与愿违,军训的第一天就让她给见着了顾程尹。当时她去得早,姚陆然吃早餐来得晚了些,她正在凉棚喝着水,眺望着远方因为日出而绚烂了一片彩霞的天空,感叹原来上海的早晨也和北京一样,这么好看。
她正感慨着,顾程尹就冒了出来,“我在北京找不到你的消息,为什么?”
她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身迷彩服的他,顾程尹笑着说,“你的户口就是北京,怎么还在北京找不着你呢?”
她眉头一皱,“你调查我?”
“就是随便查了查,放心,就我一个人知道,更何况我探听不到你的消息。”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顾程尹问她,她扭过脸不搭理他,喝自己的水去了。
顾程尹大概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冷淡过,对她的无礼和不待见颇有些急躁和恼火,一只手就朝着她的肩膀掐过去想把她扳回来正对着自己,可谁知刚说了一句“喂!”,手刚搭上她的肩膀,她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截住了他的手,一个近身绊脚,整个人都仰马翻了过去,摔了人后的牧落手肘抵着他的喉咙,就是一个攻击格挡的姿势。
她笑了,“我家就是干这个的,知道了吗?”
顾程尹被她的力道镇住了,连连点头,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疼。这时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看着这一幕,无一不是惊讶的。
然后牧落军训第一天就成了名人。
“打了顾书记的儿子,你好样的。”连队休息的时候,祝岚走过来对她说,语气冷冽得不像话。
她拿着帽子散热,不断挥动着,就当没听过祝岚这一句话,姚陆然凑过来给了她肩头一拳,“可以啊。”
她抱拳承让,接着悲剧就来了,他们的总教官走了过来,巡视了一圈,然后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空气顿时安静了。
顾程尹这么小气啊……
“你是牧落?”
她仰视着教官,“是啊。”
教官吼道,“站起来回答!”
她被吓得赶紧站起来,连屁股上的灰也没拍,就吼着回答,“报告教官,是我!”
此刻操场上全是一群坐着休息的学生,她在人群中站起来特别显眼,她都能感觉到风嗖嗖穿过自己的耳朵的声音。
感觉到各个营长连长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她扯着脸皮子继续站着,总教官晾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和了口气说,“行了坐下吧。”
她解脱地一屁股赶紧坐下,谁知道总教官又折了回来,然后对她吼道,“起立!”
她惊得赶紧又跳了起来,紧张得瞪着他,以前也没少听过南度和那几个说起军营里惨无人道高强度的训练,这要是搁她身上,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总教官问道,“是北京人吗?”
她一点儿也不敢造次,“报告教官,是的!”
“北京哪里人?”
她顿了顿,然后说,“报告教官,我不能说!”
她要是说了,就等同于暴露了南度的住址,南度的行踪一向是保密的,就算俩人现在闹矛盾,可她也不能陷人于不义。她心虚地瞥了瞥教官,却见教官一脸神秘莫测。
教官让她坐下了,周围一片嬉笑声,她蹲着身子,紧盯着教官,就怕他打个回马枪又让她站起来。等到教官越走越远没有回身的趋势后,她才放心地落了座。
头上全是虚汗,以前都抱着旁观的心态看南度训自己手底下的兵,现在自己身处其中,真是后怕。
“顾程尹可厉害了,”姚陆然说,“竟然还动用总教官来问你是北京哪里人,真小气。”
她摘下帽子,心里骂了一句亲娘,“啥时候再打他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顶着太阳训练的日子让她暂时忘了要找顾程尹报仇,只是偶尔她偷个懒教官瞧见了都是视而不见,反观姚陆然偷懒被发现,还得延长训练时间,姚陆然叫苦连天,她起初还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窃喜,只是后来事态发展到她没有假条请假罢练教官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准许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自从发现这件事儿后她试了许多次,教官都没有限制地同意了,她隐隐有猜测,却不能想象他能把手从北京伸到上海来。
一次休息间,她跑到主席台后台找到了总教官,总教官满脸严肃的模样和她以前在缅甸看见南度对自己手下时一模一样,她忍住了笑,问道,“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是北京人?”
总教官顿了一下,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也就回答了她,“不是。”
“那你们都是校长从北京请来的部队吗?”
总教官沉默了,盯着她,冷冷地说,“你问这个干吗?”
“这不是军训就快要过去了,大家都挺舍不得的,我也是北京人,就想着以后还能去看看你们。”
“不用了。”
“以前有人和我说,北京的训练环境挺差的,而且经常饿肚子训练,比咱这个还苦吧?”
“没那个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
“……”
她挥挥手道别,“教官再见啦,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以后也不去看你了。”
之后的军训她也不胡来了,每一场训练特别努力地坚持了下来,而且有了这个意识后,她渐渐发现许多的教官每次在休息的空隙都会时不时看她一眼,低声议论两句。
每天累得半死,完了回宿舍还得应付祝岚。军训完后她终于知道了另外一个姑娘的名字,叫做杨琪琪。
之后就是社团和学生会招新,姚陆然想去,就拉着她一同报了名,从报名到初试、复试,最后被选中,她都有些懵,连自己进的什么部门都不清楚。
“咱以后每天都起来晨跑吧,锻炼身体。”
她一听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起来跑步?”
“部长要求的。”
“……”
“部长说他每天都会去操场‘探望’我们,你忘啦?”
“……”
“姑奶奶,你还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体育部啊?”
她挑眉,“我知道。”
“那你知道顾程尹和咱一个部门吗?”
她转头就往回走,姚陆然拉住她,“你干嘛去?”
“我要退部!”
“……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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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的生活十分繁忙,十月份是最忙的时候,所有的课程全面开启,有的时候一些事情几乎和学生会的许多事情都能撞上,一个时间段她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她喜欢这种忙碌,虽然有的时候的确是瞎忙,忙得自己一天饭都不能好好吃,可是至少忙起来的时候不回去胡思乱想,也不会去伤秋感怀。
十月份底有一场校级运动会和篮球赛,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她们部门需要安排一切事物,部长给他们分配了任务,她和姚陆然两个人负责开幕式的一切事宜,安排班级代表出场顺序还有各种升旗礼仪排练。
就这么一件事儿就够她们忙一阵儿了,顾程尹负责后勤,比她轻松,偶尔会在她下课后去操场上探望她,看到她认真工作也不搭理自己,来过几次就再也没来过了。
班级代表整理出来后,她安排观众席位,全校那么多院系班级,她都给一一整理好,时常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七点还要起床晨跑,有的时候姚陆然和她在机房里整理资料的时候睡着了,醒过来还能看见她撑着眼皮子忙活儿,拼命得不像话。
国旗手平时都是自己训练,她和姚陆然需要忙活的是班级的方阵,姚陆然累了的时候也会私底下悄悄感叹,“这段时间忙过去,等到开幕式结束了就轻松了,到时候就该那群现在轻松的孙子忙去了。”
累死累活改稿改文件,因为是新手做的文档,部长几次不满意都给她打了回来,她熬夜几次赶出来,总算是上交了一个合格的开幕式方案。
开幕式的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和姚陆然两个人赶到操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帮忙的人开始扛着器材到指定的地方,她接过副部递给她的水,听见她笑眯眯地说,“牧落算是最辛苦的一个啦,现在终于要看到自己的成果,待会儿可别激动啊?”
姚陆然特委屈,“我呢我呢?”
副部点头,“小姚也辛苦,给你水。”
牧落没看成自己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开幕式,之所以没有看到,完全是因为姚陆然这个时而机灵,时而又蠢到家的队友。
即将开始的时候,牧落怀揣着一颗敬畏并且激动的内心,而这个时候网络部的同学告诉她,有一段领导讲话的音乐没有拷贝给他们,而拷贝音乐的事情一直是姚陆然负责。一听这个消息,连开幕式也顾不得看了,跑到后台的电脑上去翻找,却发现连最基本的开幕式音乐也没有了。
姚陆然也给懵了,她也相信姚陆然不可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是现在距离开幕式只有三分钟了,跑去机房再次拷贝也不行了,她急得正冒火的时候,有人推开门进来。
没人想得出来主意,顾程尹一进门就看见牧落阴沉着脸,黑得不像话,姚陆然也是皱眉叹息,顾程尹见了说,“怎么了?”
“音乐文件没了,全没了。”
牧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祈祷他不是来捣乱的。谁知顾程尹听后淡定地挑了挑眉头,“就这事儿?把你们给难住啦?”
姚陆然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你有啥办法直说。”
“我来试试。”
所有人都给他让了一条道,牧落看见他坐在电脑前,手指敲敲打打,屏幕上一连串的数据显示过后,没几分钟,音乐便重新响了起来。
一桩难题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众人都沸腾了,直夸顾程尹厉害,顾程尹假意谦虚,“小时候家里有位叔叔技术宅,我跟着学了两天,不是什么大问题都能解决。”
在那个时候牧落的眼里,这个真的是很厉害的,大概是嫌弃自己没有见识,在很多年后她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一件事儿时,南度还嘲讽过她,“就这点技术,我的技术兵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牧落也反驳回去,“那是你的兵能干,又不是你一领导能干,给你嘚瑟的。”
然后南度就抱着自己的电脑给她的手机黑了,里面自己的自拍照和短信全流进了他的系统。
真不是吹的。
牧落松了一口气,主持人终于走出了后台,宣布了开幕式进行时。顾程尹走到她身侧来,“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她算是个知恩必报的人,看了一眼顾程尹,此人脸上全是精明的笑容,她点头,“可以请你吃顿饭。”
“好咧!”顾程尹像是谋划良久地报出了地址和餐厅,“你不识路,那这周末我就在徐家汇的地铁站门口等你,然后我带你去那地方好吧?”
“硬盘上的音乐是你删的吧?”
“我可干不出这么卑鄙的事儿,这叫缘分!”
姚陆然在顾程尹走后才出现,“这位顾大爷别不是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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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带着姚陆然就要赴约了。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姚陆然,牧落很清楚顾程尹虽然是帮了自己,但是理论上来说,是帮了他们两个人。而姚陆然之所以愿意去,是因为能免费蹭一顿饭,何乐而不为?
就是走的时候祝岚的眼神特别阴郁,杨琪琪的表情也特别恨恨地看着她,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祝岚对顾程尹有意思,每次上课这俩人一定是一前一后落座,食堂里也常常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可她不爱欠人人情,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牵着姚陆然两个人坐公交到了电影广场,周末的时候,这来来往往的情侣不少,她和姚陆然两个人出了地铁站就看到了顾程尹。
顾程尹穿着一件黄色卫衣,人群中特别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冲她挥手,可在看到旁边的姚陆然后,挥动的手臂僵了一僵。可见面的时候却是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姚陆然一眼,说,“走吧。”
顾程尹原是打算吃了饭就拐牧落去看一场电影,可来了一个不速客,他还真不好下手。
从小到大顾程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脑袋里想着下一个计划,又一面带着牧落她们去了餐厅。
餐厅里环境很安静,地理位置优越,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牧落大气不敢出,盘算着自己的银子。
姚陆然看了一眼菜单,在她的耳边轻呼,“亲娘哎,你今儿要破产了。”牧落挠腮干笑,顾程尹倒是好整以暇地将她的表情悉数揽收。
“打肿脸充胖子”这话说的就是牧落这种人,她把菜单推到顾程尹面前,“你点吧。”
顾程尹一笑,毫不客气地唤来了服务生,大大方方地点了菜。
牧落估计了一下价位,快要哭了。
吃饭的时候姚陆然就说了一句这味道不错,顾程尹就告诉她,这家店换了个厨子,味道比以前的好,以前他小时候就常来这家店,也不是冲着味道,就冲着着这地段和环境,谁家也比不上。姚陆然也是个话篓子,两个人话题一开就聊得特别火热,从小时候聊到美食,又从美食聊到吃喝玩乐,国内外的各个城市的特色。
两个人同时问她去过什么地方,她用叉子戳着盘里的那颗青菜,顺口回了一句,“缅甸。”
顾程尹趁机就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缅甸那地儿不挺乱的。”
“是挺乱的。”
“你一个人去的?”
牧落想了想,“对啊。”全家死光光了,她和谁去?
“有什么好玩儿的?”顾程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引导她说话,可她实在是觉得在缅甸那段日子并不好玩儿,半真半假地说,“缅泰交界处,也就金三角,有一片罂粟花田,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香味也特别浓,在那里拍照不错。”
姚陆然和顾程尹沉默了。
牧落回忆了一下继续吓唬他们,“当地的村民就是以种这个为生,你们懂得呀,把这些东西运输到缅甸老挝,特别赚钱。”
顾程尹想打断她,但是表情很明显被她的勇气征服了,说,“你不怕死?”
“不怕,”牧落说,“那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有非法枪支,田地里还有*,一来人了就往田里钻,逃得特别快。”
姚陆然打了一个冷战,“采访一下牧落小姐,您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态去那里的?”
也没什么心态,她没去过那里,全都是听老杜头手底下的人闲聊时听来的,有的人是家里穷没办法跟了老杜头,有的人却是因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干毒品生意的。在无聊的日子里,她全是听的这些打发时间,陆河也骂过她,让她不要去听这些,对今后能有什么好处?
姚陆然这个问题问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说,“导游给我们说的,我哪儿能去那里啊,平日里瞎看警匪片猜的。”
那天很晚了才回去,吃饭的钱全是顾程尹给的,她节省了一笔开支也很是感谢他。三个人在吃完饭后把徐家汇的特色都逛了一遍,她愣是忍着什么也没买,手里唯一有的一个装口红的袋子还是顾程尹看不下去了给她塞手里的。
姚陆然当时见到这位顾少爷出手阔绰的样子,就调侃了一句,“照我说,人就算是书记,一个月的工资也耗不起您这位大少爷的开资吧?”
顾程尹说,“我妈是商人,成天不着家,只留给我钱花,挺难受的。”
姚陆然和她对视一眼,对着彼此翻了一个白眼,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这么难受。”
回了宿舍,祝岚和杨琪琪已经熄了灯休息了,她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关上了门,姚陆然想看看顾程尹送给她啥样的口红,她还指望着能哪一天物归原主,坚决不给她看,两个人在黑夜里嘻嘻哈哈地小声打闹着。
祝岚翻了一个身,冷声呵斥,“小点声,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和姚陆然停止了打闹,黑暗里姚陆然用半大不大的声音对她说,“这都是嫉妒!”
这话给祝岚听去了,也许是因为憋屈了一个下午晚上的缘故,又也许是真的因为睡眠被吵醒心头不爽快,当场就急了,坐起了身,“姚陆然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姚陆然不怕死地挑衅,上前一步,“我说错了吗?”
战争就要被触发,牧落想着大晚上大伙儿都想休息,吵架的消息传出去也不好,就赶紧把自己手中的袋子递给了祝岚,“这是顾程尹特意送给你的,还想着你睡觉了明天给你呢。”
她拉住姚陆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人一直惦记着你呢,今天好几次都问到了你,我看我们两个今儿都是托儿,拿着吧。”
祝岚将信将疑,杨琪琪也被吵醒了,瞪着眼睛看着牧落手中的袋子,“你说的是真的?”
牧落无比真诚地点头,“当然了,我看着也不像是能用这些东西的人呢,反倒是你。”
姚陆然在她的背后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傻不傻啊你!”
祝岚迟疑地接过那个精致的小口袋,表情有些刻意压制的窃喜,也有故作平静的傲慢,装腔作势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嗬!牧落的手举着也累了,放下了手臂,点点头,“顾程尹还说了,要是你不要,那就归我了,不要白不要。”
“哎!”祝岚赶紧抢过去,“谁说我不要。”说完抱着盒子偷笑去了。
一场吵架就这样被牧落化解了,姚陆然揪着她的胳膊,恨她不争气,自己的东西都能送给别人。可她想既然东西都送给她了,再还回去岂不是又要见他一次,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她也未必能预测,索性就转送给别人,就当是做好事儿了。
自那以后祝岚就开始粘着顾程尹,她和顾程尹的关系不温不火,这样相处直到这个运动会顺利结束,即将迎来的是一场校级篮球赛,针对各种院系的大一新生之间的比赛,男生们大概是想着这种比赛姑娘多,报名的时候格外火热,部长见她上一次运动会做的表不错,也有了经验,直接就把写策划案的工作交给了她。
姚陆然是负责赛场秩序,两个人这一次轻松不少。她做的策划案一次性过,三个部长看着她的眼神都泛着精光。只是她在整理策划资料时,发现顾程尹也在其中。
爱打篮球的阳光男孩儿任谁都会喜欢,更何况学校里一向备受关注的王牌院系金融系里面有个顾程尹,顾程尹是军训时领队举旗的人,众目睽睽光天化日,这样一枚帅哥就被普遍大众发现了,四处有人打听他的消息,哪个院系哪个专业哪个班级,被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牧落就瞧这架势,姚陆然到时候少不了要忙活。
上高数课的时候,一个专业全在大教室里上课,牧落和姚陆然依旧坐在最后一排,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和姚陆然一人一个耳机听着周杰伦的最新专辑,顾程尹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特别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牧落,我后天篮球赛,来给我加油助威呗?”
“不去。”她要去白姐那里兼职,不然细数下来,她的钱活不过下个月了。
“去吧去吧,到时候有惊喜。”
甭管什么惊喜不惊喜,要是没钱了,再大的惊喜都能给她便成惊吓,她还是很坚决地拒绝了顾程尹,顾程尹眼里有些失望,可不愿勉强她,也就没再多说。
白姐的餐厅一到周末特别忙,忙的时候沈迟也得被她差遣当服务员,沈迟一从下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苦,每次干完活都得缠着老板娘要好处。
她去的时候把书包放在前台后,挽起袖子就要帮老板娘做清洁,老板娘叫住她,招呼她过去,她走近前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庞大的物体就朝她扑过来,她尖叫一声,在闭上眼睛时意识到这是一条狗,跑开了些便也没有出拳头。
她惊魂未定,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伸长了舌头喘着热气,老板娘牵不住它,趴在柜台说,“你帮我照看一下这条狗,沈迟的,他最近出差,这条狗太热情,放我这儿怕吓走客人。”
“我们学校禁止养狗。”
“你们学校有一片小树林,你给他晚上栓那儿就行,没事儿,那地儿很少有人去,最多后天沈迟就回来了。”
“哦对了,这狗叫皇帝,名字挺贱的吧?”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只纯种拉布拉多,平常看见别人怎么对自己家的看门狗,她就怎么对这只拉布拉多巨型犬,学校的草地上遛狗的倒是多,姚陆然天生喜欢猫狗动物,见到了拉布拉多,狗链子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手。
到了晚上她就真的给拴在树林子里,可那一天晚上她都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就想着会不会有盗狗人,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踮起脚尖就往外面走。
凌晨两点的时刻整栋楼都特别安静,楼道的灯熄了,她蹑手蹑脚地摩挲着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锁上了门,她哀叹一口气,皇帝啊皇帝,老臣爱莫能助了。
宿舍门早上六点就开了,她起了个大早,披了一件衣服就朝着树林里赶,索性皇帝还在,她松了一口气,解开了他的链子。她陪了皇帝一天,给他喂肉肉不吃,喂水水不喝,沈迟在两天后回来找他的爱宠时,皇帝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
沈迟就抱着皇帝双眼含泪,“牧落你混蛋,你把它怎么了?饿成这样?”
牧落百口莫辩,嘴又张又合,说,“它想家了,想得茶饭不思。”
沈迟幽幽地瞪了她一眼儿,“吃过饭了吗?”
她坚定地摇头。
“走吧,带你吃饭去。”
“去白姐那里吃吧,我再叫上我室友。”
沈迟自然乐意去老板娘那里的,开车带着她和姚陆然到了餐厅里,一进门皇帝就欢脱地窜进了厨房,锅盆瓢碗砸地声四起,老板娘尖叫,“沈迟,你给我把它牵出来!不然我把你的狗连你人一起扔出去!”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就没见着沈迟的人影儿,全贴在老板娘身上,她就是来蹭个饭,蹭完饭就和姚陆然开溜,沈迟要逗留在餐厅里送不了她们,她们就自己坐了公交回到学校。
祝岚这几天心情很是不错,在宿舍里都能听见她哼歌唱小曲,买的衣服一堆又一堆,光鲜亮丽得逼人。姚陆然让她留个长头发,说她短头发虽然看着灵气,但总觉得像个小女孩儿,男生动不起来心。她摸了摸已经过肩的头发,放弃了想要剪短的想法。
篮球赛一打就是一周,她不大关心成败结果,反倒是姚陆然告诉她,他们金融系全靠着顾程尹那技术流,一路打进了决赛。
决赛的那一天顾程尹又跑来问她去不去看,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怎么也算是自己部门办的活动,自家院系进了决赛,她不去瞧瞧,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她算了算时间,也就答应了。
顾程尹却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特怕她不去,还一个劲儿地告诉她有惊喜,她哭笑不得。
那一天中午的时候,因为是决赛,来加油打气的人特别多,姚陆然提前去赛场负责秩序,她随后跟去,可人还没走到赛场门口,姚陆然就给她带电话,那头“哎哟哎哟”地叫着,她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人群涌动太多,她给人绊倒踩了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她的骨头上,又加上自己倒下去时崴了脚,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坚强地去医务室,就是没想到太疼了,医务室还有那么远,她却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可叹她已经看到了顾程尹,顾程尹笑得特别灿烂,拍拍他几个哥们儿的肩膀朝她走过来,然后牧落掉头就跑了。
顾程尹楞了一下,追了上去,拦住了她,“你走哪儿去?”
“医务室。”
“你受伤啦?给我看看。”
牧落挡住他的手,“是姚陆然,没人陪她。”
“你不陪我吗?”
陪你的人可多了去了,牧落这么想却没这么说,“这事儿更急,我处理好了就回来给你加油,成吧?”
说完后她不分由说地直接转头走了,把身后的欢呼与喧闹抛在脑后,她察觉自己离开时顾程尹的失望里有隐隐的愤怒,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姚陆然没人陪,还坐在那路边等她呢。
她在马路边的一颗大树下找到了姚陆然,那姑娘翘着一双腿搭在椅子扶手上,举着电话和人吵架吵得热火朝天,隔了老远她都能听见那一句,“陶炀,你大爷!”
“老娘就不回去,你丫别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姑娘我养得起自己,没你那点儿破钱我还能死了不成?!咱当初一刀两断了,你今儿就别想着能把我弄回去,我现人不在北京,就不信你还能把我怎么地!”
她默默地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看她的腿上,她明显感到姚陆然声音一抖,立刻放低了音调,迅速挂了电话。
“伤得这么重?”
“可不,”姚陆然急于转移话题,“老娘都崴脚摔地上了,那孙子还往老娘伤口上踩,完了还不给我送医务室,就我一个人爬起来,我容易吗我。”
牧落笑着扶起她,“来,我背你。”
姚陆然开始矫情了,“这……咱两个女的这样,也不好……被人看见了我……”
牧落直起身子就走。
姚陆然赶紧单脚跳了上来,“行行行,你爱怎么怎么样,我这老跳着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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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结束后,牧落暂时轻松了一段日子,就是在清闲的日子里她听到了一个消息:顾程尹和祝岚交往了。
这消息很突然,姚陆然告诉她,决赛那天顾程尹是胜券在握的,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个巨型娃娃,顾程尹本来是想送给她,在场的幕后人员几乎都是知道的,至于后来为什么变成了祝岚,没人知道。
就算是知道原因,牧落也并不觉得后悔,反倒是很庆幸自己当时离开了。
十一月,广东的一道关于肺炎导致四十余人死亡的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着新闻,当时还在和姚陆然说,什么肺炎能一下死这么多人?
那是2002年的十一月,她第一次看到了关于“非典”的新闻。
再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每天过着忙碌却充实的日子,顾程尹起初还跑过来问过她,问她喜不喜欢他之类的问题,她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他,“我还以为你拿我做哥们儿呢。”
这话算是彻底拒绝了他,顾程尹大概都没这样失望过,说,“牧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牧落当时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微笑,“从来没有。”
祝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注意不到顾程尹次次见到牧落后不经意地眼神,牧落也很好奇有一个祝岚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样艰难地从一片红花之中看到自己这一颗杂草。姚陆然就说了,别说的你自己很丑的样子,祝岚人精心打扮自己,你特么的这叫“清水出芙蓉”。
十二月,姚陆然的腿伤痊愈,痊愈后失踪了好几天,她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在最着急的时候她想� ��了上一次她听见她打的那一通电话,就在她决定报警的时候,姚陆然一身颓废地回来了,告诉她,她得去欧洲留学一年。
人的命运是多变的。
她至今都很怀念代明洋这样一个在骄阳下肆意妄为的人,是命运牵起的那一根红线改变了他的轨迹,也改变了盛乐陵的生活。姚陆然说她要走,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心里纵使再多不舍,却也知道她语气里的无奈。
一月份,姚陆然休学,办好了签证,在虹桥机场,她见到了那一位姚陆然口中的“陶炀”。是一位被精英气质全然覆盖的男人,带着墨镜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搞得她想送姚陆然,也不好再靠前。
姚陆然走之前告诉她,当时运动会那个硬盘,她当时扔寝室的时候,只有祝岚一个人在,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忘了。
她佩服姚陆然的好记性。
姚陆然被那个男人强势带走后,没多久就放了寒假。
大学的寒假特别长,她依旧待在老板娘的店里蹭吃蹭住,上海的冬天来了,和北京不一样,过年的时候北京早已经是漫天大雪,可上海这里连下雨也是缠缠绵绵,她趴在角落的窗子里,和老板娘搓手安慰。
除夕的时候,沈迟把老板娘拐回了自己的浙江老家,老板娘见她没有去处,本想让她也去浙江,可她不愿意,就只好让她看店。
那一天晚上,天空上是绚烂盛丽的烟花,爆破声响在每一个跨年人的耳朵里,黄浦江上倒影的是五颜六色的烟花,她围着大围巾带着帽子出门去,却被浓浓的过年气息包围。
家家户户此刻都很热闹,却唯独一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清冷不已。
她叹了一口气,这个年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过了,可想想以前,自己又什么时候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呢?唯一热闹的,也就是自己的手机,盛乐陵给她打了电话,那头的她很是朝气,正在和一群军人吼着红歌拜年,以前高中同学的祝福短信一条一条地发过来,就连段晖李楠还有叶先进的祝福短信都发了过来,却唯独没有南度的,她想给南度发一条拜年短信,可到要发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曾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已经成了空号,而南度的新号码,她并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