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档案,也没有翻开,就放在了牧落的面前,陆海紧盯着那份档案袋,发现牧落那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谁能喜欢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公之于众,宋秘书的目的很明显不在于让-她身败名裂,拿出了档案袋却并没有拆开,可单单就一个档案袋的封面,就能让她自乱阵脚。
她故作淡定,“宋秘书,您哪里的话。”
“我们学校怎么说也是出了几辈人才,校风校纪如何外界自有一番评判,不敢说学校没有伤风败俗之辈,可这类人大多也被学校管着,怎么到我儿子这里,就没人来管了?”宋秘书的食指轻轻地敲打在那份档案的封面上,在场的人,除了一个代明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档案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宋秘书却什么都知道。
她在缅甸的那些事儿,牵扯了武装势力,就算仅仅只是一份档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被调出来,宋秘书只是想以此要挟她,这样的戏码她见得太多。
因为彼此都清楚,流言可畏,没人在乎真假。
于是她笑道,“宋叔叔要我怎么做?”
陆海终于出声打断,“宋先生,不管这档案袋里是什么内容,这件事儿按校纪来说,牧落最多就是写检讨给予处分留校察看,今儿就俩人互相道个歉,给予一定的处分,您看怎么样?”
“那就有劳陆老师了,”宋秘书不断打着官腔,“可是,这档案里的记录实在让作为家长的我心有不稳,要是换成了其他的家长,和我有同样的担忧的只怕是有多无少,我看啊,就连着这一道处理了。”
这种虚无的恐吓对牧落一点儿也不起效,宋秘书只当她是看不透局面的小女孩儿,拿着一份什么也没有的档案吓她。她迅速转手就抢过了那份档案,咧嘴一笑,“宋叔叔,我有什么样的经历我怎么不清楚,您别是弄错了?”
她边说边解开了档案袋,探进了里面,的确是有那么几张纸的,她好整以暇地抽出来看,看了一眼,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而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与慌乱,那些慌乱就如同千军万马从她疮痍四生的心房之上杂乱而急切地奔涌而过。
她攥紧了那薄薄的几张纸,代明洋好奇,凑上前去看,被陆海逮了回去。
这些资料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给调出来,就好比是一个卧底,改头换面,十年的心血,就连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的老杜头也发现不了的人,宋秘书又是凭什么能调查到?她一行一页地翻看下去。
所幸,那些资料上,最多不过是显示她在家破人亡之后失踪,两年后被警方于缅甸之地发现踪迹并带回至北京,那些她身处缅甸的事儿,纷纷都是一句“失踪”带过。
都是牧落的资料,并无肖牧。
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顿觉头疼。她失踪于瑞丽的一场大火,最后却在缅甸被发现,光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混乱的缅地安安稳稳地生存了两年可疑不说,她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出境记录任何犯罪记录的情况之下偷渡到了缅甸,又为什么一待就是两年不肯回国?这些都是让人臆测的细节。
她放下了档案,思绪有些纷乱,可是思前想后她都无法放得下心,就一个劲儿地想着“小胡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宋秘书来势汹汹,带着必然的目的,她也明白官场尔虞我诈,势力交错,宋秘书为什么这样不放过她她不明白,可值得肯定的是,她逃不过。
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笑得璀璨,“宋叔叔您就这么点儿能耐?我要是说我当初是被人贩子给拐到缅甸,您打算怎么回我?校长肯收下我到这个学校,自然有他的一番考虑,没拿到准确证据前,就别拿那些话怼人,您是长辈,有些道理比我通透,这有些事儿不能往外说的,就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宋秘书没想到被她反将了一军,恐吓没落着,反倒是被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地给威胁了一通,宋文理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父亲没了话说,赶紧假意地碰了一下受伤的额头,夸张地哇哇乱叫,“爸,疼死我了哎!”
陆海在一边也是看着心惊胆战干着急,顺应着宋文理的这一声大叫,拍拍牧落,“是你伤人再先,怎么样都不该和人动手,等你家长到了,两方协商……”
陆海的话顿住,目光投向了门口,众人顺着陆海视线看去,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在门口。
牧落哀天嚎地,事儿完了,小胡你终于来了!
小胡大喝一声,“我闺女儿伤着哪儿了!我看看!”
牧落意味深长地瞧着小胡贼喊捉贼,畏着对方是市里的领导一个劲儿地给自己撑场子。而就是众人视线转移这一阵子,代明洋扯扯她,“我刚看见鹿白瑗在门口听了大半天了。”
她没什么反应,可三秒钟后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盛乐陵的提醒,心头惊了一下,“听了多少?”
“全听过去了。”
没完没了。
代明洋又扯扯她,说,“你知不知道,宋家和信哥家里是死对头。”
小胡说了些什么,这下她也没心思去注意。代明洋这句话算是解开了她的心头结了,追究到底,原来是自己和李信扯上了关系,对方欺负不了盛乐陵和代明洋,就拿着她下手了。
以前陆河总是嫌她做事情太过冲动,能安安稳稳地生存在老杜头的身边,完全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庇护,可是玩笑归玩笑,谁都心知肚明她能安稳度过的原因,是凭着她的一颗脑袋,是凭她手无寸铁时也能绝处逢生的本领,可以说是七分智慧,三分运气。
她眉头一松,“就当是李信欠我的。”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牧落道歉记过收了尾,宋秘书走的时候脸色特别不好,强撑着笑意,一些缓解场合的官方话对她没少说,可她不理不睬地扭头就拉着代明洋走了。
代明洋在回教室的时候问了她一句,“牧落,你为什么要去缅甸?”
“国内混不下去,待着等死吗?”
没想到她回得这么干脆决绝,代明洋挠挠脑袋,“不会真的是被拐卖了吧?”
“我瞎说的,还真信。”
代明洋感慨了一句,“我觉得你真不简单牧落。”
她心头一跳,“为什么?”
“就你以前在校门口撂倒我的那一次,还有在贵州的那一次,还有今天,我觉着你怎么活得跟个间谍似的。”
她干笑两声,“哪能啊。”
代明洋推门进了教室,也没再和牧落仔细交谈,就像是一场无意地谈话,代明洋一进教室,眼光瞟向落了座的宋文理,振翅一挥,那一帮子兄弟会意,顿时欢呼起来,牧落在代明洋的身后特别没存在感。
她跑到缅甸去的这事儿就只有代明洋知道,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这件事儿,唯一期待的就是这祖宗别提起她这个话题。
她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也大概是因为换了一个地方,也大概是因为相信南度最开始对她说的那一句“这里不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人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所以她对很多的事情都放松了警惕,同时,她也忘记了,人贪婪而膨胀的野心,不论是身处何地,遇见何事,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换掉了一片天空而有所不同。
盛乐陵抱着她大哭,一把鼻涕全蹭她身上了,小胡在车门旁神色颇有些沉重悲痛,她听见盛乐陵就哭着对她说,“那孙子骂你是婊.子,骂你进过拘留所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么难听的话,谁能忍得了?落落,怪我冲动把事儿弄大了,要不然你也不可能给那孙子道歉!”
小胡在一旁听到了这些话,自然是眉头皱得更深,牧落就这样被宋文理莫名其妙地拉进了一场刀剑无影的战争之中,小胡一定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会脸色这么不好。
她急急忙忙地安慰好盛乐陵,盛乐陵红着眼睛被代明洋带走了,她转身对小胡头一次笑得这么谄媚。
“这事儿,就别让南度知道了?”她和善地敬上一杯饮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省得也让南度操心,成吗?”
谁知小胡一反常态态度特别坚决,“不行,对方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宋秘书不可能没事儿就这么针对你,你一个人怎么和他们斗?!”
小胡不接受她的好意,她讪讪地收回了饮料,拿着吸管吸了一口,“你别操心,我能应付,当初我在缅甸就能应付,现在同样也能应付,放心吧。”
她两只眼睛盯着吸管,说,“就这么定了啊,你帮我保密,你存私房钱的事儿我也不告诉婶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