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面如死尸平躺在巷子中,污臭的黑水沾上她暗红海棠锦绣裳,散落的长发斜插着一支白玉玉簪。
荣以倾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亮光越来越模糊,耳边还传来,炮竹喜气的声音,四周百姓正满怀欣喜互相讨论着想当今新皇仁贤帝,曾经三殿下宗和谨的圣貌。
有三四个贤士站在巷口一侧小声讨论道:“听说勇国侯在北境叛变。”
其中另一个人赞赏道:“这事我也有听说,仁贤帝雷厉风行,没五日便平定了勇国侯十万私兵!”
而一人却叹息道:“我有个朋友在宫中当差,说是仁贤帝前几日纳了勇国侯的嫡次女为贵妃。你想那荣淑妃伴了新皇四五年,死了也落个无名无份的下场。同是罪臣之女,一个贵妃,一个自缢……唉!”
“呵”一人嗤之以鼻,“宫中之事你我又晓得多少,自古皇帝皆多情薄情,要是真的专情痴情,怕是我大齐危已!”
一人摇摇头笑道,“何兄多虑,在下只是想起当初那荣淑妃和她那妹妹左丞相夫人,一人执琴一人起舞,那画面连已仙逝的先王元德帝都忍不住当场直呼:美哉!世上女子无人及你二人如此才哉,美哉!”
“是啊!可惜了!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今日便是那荣尚书府问斩之日,听说是女婿左丞相亲自问斩,我等要不一起去瞧上一眼!”
“听说届时皇上会亲临,说那皇上龙章凤姿,俊朗非凡,连远在青州的孟大将军嫡长女……”
听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荣以倾双眸渐渐合上,抓着衣袖泛白的玉手,慢慢往下滑。
嘴角无力地嘲讽似勾了勾,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桩子沂手上,死得如此不堪……
最后一丝气息越来越弱,而插在发间的玉簪出奇的亮……
香消玉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蚊虫已经飞到何以倾衣物上。
暗色云腾锦袍的男人站在小巷入口处,把小巷中唯一的亮光遮掩。
男人幽深眼眸盯着里面,声音肃穆低沉:“那是何人?”
跟在他一侧的侍卫反应过来,马上走进巷口。
侍卫在荣以倾颈部停顿了一下没有脉搏,身体也在已经慢慢变冷,“回皇上,是一名女子,已经断气了。”
宗和谨盯着那地上的女人暗眸微眯,“把她抬上来,朕倒是想看看是何人如此阴毒,把人扔在如此肮脏的地方!”
声音中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本该万民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发生此等事,是人心里都不好受。
等人抬在面前,宗和谨仔细打量此女子,虽衣着凌乱,面色苍白,却还能看得出来身份不简单。
穿着蜀绣大红衣袍,挽着妇人妆,怕是哪家世家公子的夫人!
阴沉着脸抿了抿薄唇,慢慢看向她散落的头发上戴着碧绿……玉簪!
宗和谨眼瞳微缩,不安地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蹲下身子,大手有些颤抖。
“皇上,让属下……”跟在他一侧的侍卫刚想开口,让自己来,却被制止了。
轻柔地她抽出发间的玉簪,拇指轻轻抚摸,那里果然缺了一块小口……
……
不知过了多久,荣以倾被头重一阵阵刺痛惊醒,倏然地睁开双眸,浅色棉质帐帷映入眼帘,耳边还有妇人低低浅浅哭吟声。
慢慢睁开眼睛,看向妇人,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你哭甚?”
妇人听到女儿这软糯的声音,一时愣住了。
猛然搂住床上的荣以倾,“我的蔻蔻!有什么想不开要往那墙上撞!你这是心疼死你爹爹和娘亲吗?”
荣以倾腰间被人紧紧搂住,还耳边传来的声声哭诉有些茫然。自己不是已经死在了那昏暗的小巷子中了吗?可……现在这是哪里?这妇人又是何人?
妇人见她迟迟不开口,还以为她又闹脾气了。轻抚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蔻蔻你要是不想嫁给那莽夫,我们便不嫁!娘亲等下就去跟你爹说,叫他把婚退了!”
“婚退了……”荣以倾轻轻呢喃这句话。半响后,突然闪过什么,杏目圆瞪扯着妇人的手:“那个,我……我是谁!?”
妇人突然被她过激的行为吓住了,“你是我郑娘的女儿,何以倾啊!”
“何以倾……那……这里什么地方,什么年?”荣以倾一连串的问题,把妇人郑娘弄得一头雾水。
“这……这里是石巷口何家,元政二十一年……”
“元政二十一年……”自己死的时候,刚好新皇登基,改年号元贤,按理元政年历来说应该元政二十六年。
可这妇人说现在是元政二十一年,那就是说自己回到了五年前,荣以倾成了何以倾。
郑娘见自己女儿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越发担心,柔声道:“蔻蔻这怎么了?还哪不舒服?要不为娘再去唤隔壁的荣二爷给你瞧瞧?”
荣以倾虽对自己怎么来到这里有些迷糊,却也不想令眼前这温柔的妇人担心,虚弱地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娘亲不用担心,女儿只是有些乏了,睡一觉便无事了。”
郑娘看她缠在头上白布渗出一点血色,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你和魏茂的亲事,娘亲再去跟爹爹说说。你歇着,有事便唤娘,娘就在外面。”
说着,轻轻地把自己娇娇柔柔的女儿扶着躺下,帮她捻了捻被角。又贴心叮嘱几句,才慢慢出去。
荣以倾茫然打量这周围的环境,布置不算简陋,却比起以前自己的住过的地方差了太多。虽是如此,可这屋子中浅色布帘又透着几许柔和,让人看着舒服。
盯着那布帘入神,不由想起前一刻自己还死在无人知晓的昏暗小巷中,父亲午时一过便要问斩,长姐已经在宫中自缢。这一切好像是做了一场梦魇,却又那么真实。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飘远,终究抵不过困意袭来,抓着棉被慢慢睡了过去。
只是她没注意到发间玉簪玉色渐渐变得透明。
半月后清晨,何以倾便被屋外的争吵声吵醒。惺忪地揉了揉还未睡醒的眼皮,穿着束衣,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两人又在为自己亲事争吵不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