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身着紫色衣袍,金丝锦带缠于腰间,带上镶着碧玉双扣,扣旁绣龙凤呈祥图案。左右佩绦皆为金丝,双肩之上绣四爪蟠龙。
脚上一双厚底方头皂靴,靴色正红,鲜艳夺目。
头顶金冠,两颗猫眼位于冠侧,正中乃是一颗雀蛋大小的白色珍珠。
他是新晋的泰安郡王,可却用了只有亲王才能用的四爪蟠龙而非蛟龙,系了金丝带、顶了珍珠冠。这一切,皆因为今日是他喜庆的日子,加之德昌帝对他宠爱,特意降下的天宠。
人生四大幸事其中之一便是洞房花烛夜,今天便是他的好日子,复又得帝王宠爱,他该欢天喜地才是。但他的脸上,静若死水,沉如晚霜。莫说没有半分喜庆,换做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以为他是丧妃而非纳妃!
旁边的宫人看了看久久不语的七殿下,直到时辰将尽,才不得不小心提醒道:“殿下,该出去行礼了!”
萧策回身看那宫人,冷冷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往外走去。
宫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为何刚才竟觉得这位主子好像要杀她?
他走到正殿,满朝的文武百官皆在等候,他的侧妃宇文清源也在此列。她身披红色锦缎衣袍,头戴凤冠,懿朝因为民风开放,早已没有了盖头之说。
正殿之上,到处是刺眼的红,烦心的金,人人面带笑意,好似欢天喜地。窃窃私语声,爽朗谈笑声,漫天道贺声,好像,全与他无关!
所有的人,都融到了这副言笑晏晏的画面之中,唯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宇文清源见到他,微微一笑,却换不来他回视一眼,他默然扭头,看了看坐于正殿之上的德昌帝。
德昌帝身边的主事公公眼见七殿下已来,忙不迭的唱道:“吉时到,新人行礼!”
宇文清源由身穿喜衣的尚宫领着款款走向萧策身旁,似羞似娇的偷眼瞧他,那眼神和脸上的胭脂堪称相得益彰。
还有那一身红装,由她来穿当真是喜庆非常!
主事太监见新人已经站好,忙唱道:“新人上前,参拜圣上!”
宇文清源嘴角仍是带着笑意,缓缓举步。
哪知,萧策却忽然说道:“慢着!”
德昌帝蹙眉,这婚事虽是他和德沛公主一手促成的,此番举行却是由萧策自行上书奏请的。他本以为会一帆风顺,怎的临门出波折?
虽然,萧策主动商户之事颇多疑点,德昌帝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自行请奏。但,身为帝王,能见到后继之人成家生子自是开心。再则,宇文清源虽是萧山郡王的养女,却也不代表不及亲身女儿有用。
利益当前,兴许能使萧山郡王宇文路意识到,与其为德沛卖命,不如全力扶持萧策,那样,他的女儿便是皇后!
不管大局还是私心,德昌帝都不能允许萧策此时反悔。听到他这一声‘慢着’,德昌帝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下意识的看向萧策后面的太监,只待萧策若是真的说出不愿意之话,便把他悄悄制住,强押着完成这场婚礼。
宇文清源心中也是害怕,如今萧缘书已经远在玉门关,萧策无了顾忌,若是当众反悔该如何是好!
萧策岂会不知大家的担心,嘲讽一笑,躬身对德昌帝道:“父皇,儿臣现下不过是纳个侧妃而已!依照祖制,儿臣也才是个郡王,所纳侧妃只是从三品如夫人,万万不可以正妃之礼迎娶,这参拜之礼更是不可!”
听闻他不是悔婚,德昌帝还来不及松口气, 听到他后面的话,眼瞳不由一缩。婚礼所遵从的礼制是德昌帝下旨特许。既要拉拢宇文家,当然得给足了宇文家脸面和希望!因而,宇文清源的凤冠霞帔还有仪仗、聘礼,全按照迎娶太子妃例准备。
德昌帝此举,纵使不能使宇文家彻底归附,起码也能让萧山郡王和德沛之间心存间隙。而萧策此举甚是莽撞,不过为了出口气,就打了宇文家的脸呀,也同时狠狠打了德昌帝的脸!
不及德昌帝发话,素来支持萧策的礼部尚书吴大人心道不好,赶紧上前,朗声说道:“圣上,泰安郡王如此知书达理,身先士卒,谨守祖制,当是一代贤王!真乃万民幸事,皇家幸事!臣这里,向皇上道贺了!”
他话落,紧跟着十多位大臣站了出来,跪拜道:“臣等恭贺皇上,泰安郡王贤明,乃我朝之福!”
德昌帝脸稍霁,微微颔首,命众人平身,复又对着萧策沉声说:“皇儿如此不骄不纵,朕深感欣慰!只是,这礼制之事是朕特许,皇儿莫要再推辞了!”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是此例一开,以后人人都不遵从礼制,那天下岂不是无礼可依?到时,又谈什么礼法,谈什么定制?”
德昌帝无话可说,德沛公主暗自冷笑,萧山郡王怒目圆睁,唯有宇文清源呵呵一笑。只见她微微曲膝,拜服一下,道:“殿下说得甚是!能嫁给殿下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当是清源的福分。至于这礼制,清源恳请圣上按照祖制行事!”
德昌帝深知萧策心里定是不痛快有心让宇文家难堪,加之清源郡主开了口,当即说道:“清源当真是胸襟宽广之人!既是如此,朕便准奏!”
话落,清源再俯身行礼,由着身旁的尚宫将她搀扶下去。
王爷迎娶侧妃,只需抬轿迎进门,赐以如意簪,便算是礼成。
此番,宇文清源既然如此说了,那不能再在正殿行大礼。
眼见着场面有了冷然,德昌帝说道:“宇文卿家,朕已命人备下宴席,来,来,来,你陪朕去喝个痛快!”
宇文路垂首答应,眼帘低垂,看不清是喜是悲。
众人尾随德昌帝入席,好似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心里却都清楚,七殿下很不待见他的这个侧王妃呢!
萧策不理众人反应,也无心查看德昌帝的心思,只是暗自痛快!这一次,终是狠狠教训了宇文清源一顿!
他恨她,恨她抓了他的软肋,逼他成亲。更恨的便是,她一个贱人,一个宇文家养的狗,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萧缘书的青睐!
一个多月了,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萧缘书也已经离开他一个多月了!每每看到宇文清源,他便想大哭也想大笑!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和缘书同塌?
可他们就是同塌了,只因宇文清源是女子!而他自己,是个男子!
他要报复,他恨宇文清源,也嫉妒宇文清源,所以,明知道此举幼稚,明知道会惹怒他的父皇,他还是做了。
他要让世人知道,她,宇文清源,只是个下贱的女子,不配什么凤冠霞帔,更不配大礼相待!
不配,都不配,更配不上萧缘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