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十四才一出门,就遇到了黎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急急忙忙地赶来,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嬷嬷敷衍地福身,只是一个轻微的弧度,便马上直起了身子。
单十四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有些玩味。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啊。
“小姐,老夫人叫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单十四挑眉:“哦?不知祖母叫我去有什么吩咐呢?”
嬷嬷眼色又冷了半分,一个夜不归宿的小姐,如此不知廉耻,竟然还不知道有什么事,亏得自己当初还对她另眼相看,以为她是个不一样的,谁知道竟然也是个不懂事的。
嬷嬷的语气也变得不好:“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面对嬷嬷不好的语气,单十四只是微微一笑,让嬷嬷带路。
……
“选吧。”老太太轻泯一口茶,眼色冷冷的。
单十四也开门见山:“祖母要我选什么?自杀谢罪?还是削发为尼?”
“最好就去了吧,否则我黎家的名声都要被你毁完了!”黎老太太重重拍在案上,隐约有几分当年的风范。
单十四不言语,静静地坐着,好像不将这凳子坐穿誓不罢休。
“你父亲要娶周雨熏做续弦了,我已经让周雨熏搬离南院了,免得被你的臭名坏了清誉!”语气之中的嫌弃无处不在。
单十四就说怎么刚刚回南院没有见着周雨熏,原来已经攀了高枝,忙不迭地离开自己这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小姐了。
单十四垂下眼眸,不理会老太太黑漆漆的脸色:“祖母若是当真放心我去死的话,恐怕这黎府上下都要被灭门了。”
黎老夫人脸上出现迷茫之色,与极怒的脸色混合,令人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黎家离了你难不成就会遭受这灭顶之灾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愈发沉了:“外人的传言就已经够我黎家灭门了!黎家二小姐夜不归宿!我黎家丢不起这个脸!”
单十四摸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祖母难道也不问问我昨夜做什么去了么?”
黎老太太冷笑一声:“无论你去做什么了,一夜未归,这都是死罪!”
单十四突然有些心寒,为原本的黎为水心寒,黎老太太这分明是铁了心要自己死,一点也不顾及黎为水与她的血缘亲情。
“昨日,我出去,遇到了安平公主的仪仗。”
黎老太太的心头一跳,不过面不改色:“昨日公主不过是去京城外的安泰庙祈福,那么巧你也能碰到?”
单十四笑笑,继续说道:“公主的仪仗里坐的可不是她。”
黎老太太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公主不在仪仗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公主现在大概已经离开了南奉国的边界,昨夜,我送她出国了。。”
黎老太太心里不安的感觉像被捅的蜂窝,蜂拥而出。
“公主遇见我的时候,她一身丫鬟打扮,拉着我就跑进了小巷子。”单十四故意顿了顿,“她说,有些事情,原本是想要尘封在记忆里,可是在这天遇见了我,大概是天意,所以,她告诉了我一件尘封已久的事情。”
黎老太太在赌,她不吭声,她在赌安平公主不可能将这件事说出来。
单十四眼花泛滥,单十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眼含泪水,大概是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关于身体原主的母亲,原主的身体还残留着原本的意识。
“关于我母亲的死,公主已经全部告诉我了,祖母,为什么?”
黎老太太被这句话震惊到,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祖母,听起来格外刺耳。
黎老太太没有想到安平公主竟然真的会将这种事告诉单十四,连忙屏退左右,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单十四和她两个人。
黎老太太慌张了一刻,突然大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突然,语气狠起来,像她年轻时那样,杀虐成性的秉性暴露出来:“我更不能让你活下来了。”
多了一个人知道,于她而言,更是一个威胁。
如今的她,还背负着自己母家的荣耀,这件事若是被捅出去了,当今圣上难道还会放过自己一家吗。
单十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大理石的地板被砸出一道裂缝。
黎老太太的英勇一下子不复存在,看着单十四,心里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她有预感,这个黎为水好像会在一瞬间杀了自己。
还会是最残忍的方式。
单十四笑了笑,擦了擦自己裙衫上的残渣,对着黎老太太说道:“祖母为何那么糊涂呢,孙女既然敢对您道出这件事,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孙女已经写好了书信,压在都察院的文件匣子下面,我都察院的文件匣子可是皇上钦赐的,天下只有皇上和我能够打开,我一旦死了,以皇上对我母亲的情意,难道会不好好收敛我的遗物么?皇上第一时间一定会收回那个母亲用过的赐给我的匣子,那时候,祖母,你的这些事情,还能保得住么?”
“祖母可千万不要想要去偷,都察院的人,都是我万里挑一的亲信,功夫和警觉丝毫不在父亲之下。”
黎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未调上来,她想要上前去将单十四掐死,可惜自己这副身躯终究是老了,一生气竟然用不上力。
单十四冷冷一笑,看着在椅子上挣扎的黎老太太:“怎么,祖母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在后院叱咤风云的主母了吗?一个续弦,能害死丈夫那么多的孩子,只剩下了自己的独子,还能做到滴水不漏,为了陷害宠妾,竟然不惜让腹中未满三月的孩子死去,为了除掉碍脚石,竟然让人*了她女儿,逼疯了她女儿,还动用死士杀掉了她一门老小,祖母,我知道,你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可惜,再怎么‘英勇’,你也不得不服老,你老了,老了就是老了,人做多了坏事,死后终究是会下地狱的。”
黎老太太的脸色铁青,自从她丈夫死后,这些旧事就像是长在心里的毒瘤,在她稍微有空的时候,就狠狠地折磨着她的心。
她不得不在佛前忏悔,只祈求自己能够得到半分的安稳。
这些年来,这些事情对她的折磨渐渐淡化,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也已经被她灭口,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提起这些事情了。
黎老太太对单十四的恐惧越来越大,她也不知道单十四如何得知这些密事的,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自己的命脉。
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迹,她忽然有些淡然了,这些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事情,是时候正视了。
可是她忘了,自己在青春年少的时候,也曾经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幻想,她想象着自己会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一生只爱她一人。那时候的她,也是个善良到见到蚂蚁都不忍心下脚去踩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遇见了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在诗书会中,为了他的几句大气磅礴的诗句一见倾心,可惜被这风流的公子骗了青春,最终只得带着残缺的身子和如死灰一般的心下嫁给了朝廷七品的大臣,可惜这大臣也是多情得很,受过一次伤害的人,怎么会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呢。
杀的多了,也就成性了,人不害我,可是我怕人害我,所以,只好我来害人了。
单十四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转过身来嘱咐道:“祖母,收手吧,也不要想用死士来对付我,既然我敢说,我就不怕你的死士来,如果你不信的话,那你尽管破釜沉舟好了,可是你如果并不能保证自己有西楚霸王那样的能力,最好还是好好养你的老吧。”
跨出门槛前,单十四轻轻继续道:“我名声的事情,还望祖母费心了。”
黎老太太闭上眼,一张张血淋淋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这就叫因果报应啊。
单十四一出门,就遇到了来请安的周雨熏,单十四对着周雨熏并称不上什么好脸色,不过也并不算难看,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也不想再有什么小角色来烦绕自己。
经过这次的事情,单十四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很不足,要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除了强大,别无选择。
周雨熏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自从知道单十四夜不归宿之后,从小良好家教的她就知道,这二小姐一辈子算是完了。但是一想到自己有今天的荣华日子可过,也少不了她的帮助,自己也不能太过势利眼。
她只敷衍地行了个礼,便掀起帘子,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在单十四的脸上,单十四只觉得舒畅,这才是自然的味道,没有勾心斗角的味道。
忽然,一道黑光传进单十四的耳朵,单十四的脸突然变得无奈,黎老太太这关最好过,掐指一算,什么都会知道了。
可惜,还有单智旧这一关啊,那边才是真正的难题。
不知道单智旧知不知道昨天的事情,看这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否则早就来狐仙境救自己了,可是,刚刚他传音让自己过去,这又是为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