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寒风四起。
四皇子府里,是盲人那样的黑暗。角落里,变回真身的妖道嘴角微微上扬,单十四,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救了你手里的凡人女子吗,地府的人能让你逆天改命吗,纵使你是从地君的人手里救了她,呵呵,那也是后患无穷啊。
大地陷入一片沉寂,可是单十四仍然睁着双眼,不停地看向蓝药池外。
她知道,因为自己用玉笛的缘故,小花的灵魂还未离体,今夜子时,地君就会派人来带走了。
狐仙境的狐狸们已经睡了,哪怕是修仙的,也需要休息。
风吹来了,带进点儿尘土。单十四更加戒备,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
终于,地仙手下的二仙,子牛和午马,终于来了。
单十四看着眼前两个仙族的异类,看着他们苍白的脸,看着这两个擦着许多香粉的大男人,单十四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二仙,你们来了?没想到,地君大人还真是重视我,竟然让你俩来了。”单十四嘿嘿嘿地笑着,手心却不停地冒汗,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地府的二把手,自己也没有信心,可是如果打不过,今天做的一切也都是白费。
子牛眉头微微蹙起,一脸看单十四不爽的表情。单十四已经微微发力,只等待子牛有任何的动作,自己就会在一瞬间反击。
可惜单十四等来的攻击并未来,只看到子牛掏出一张粉色的小帕,朝着单十四挥舞了两下,再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弱无力地趴在午马的胸口,捶打着午马的胸口:
“马马,就对付这么个凡人,地君竟然让你我亲自来,马马,人家不高兴嘛,这么个小角色竟然也能耽误了你我春宵一刻的时间。”
单十四紧握住双手,这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去狠狠打他们一顿的冲动。
午马眯着眼,手搭上子牛的头,眼里一阵心疼,轻哄道:“乖,牛牛,地君大人这么安排一定是有他的意思的,咱们赶快办完赶快回去,欠你的全部补给你好不好?”
单十四恶心得快要崩溃,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两位,你们不记得我了?”
她很疑惑,自己给这两仙的印象一定是最深刻的,他们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了呢,还把自己当个凡人。等等,凡人,单十四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来到狐仙境,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升起了一股浓烈的归属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火狐单十四,可是现在,自己只是个占用了他人身躯的孤魂罢了。
记得上一世,自己跟着族长去地府拜见地君,地府的风好大好大,两人只得逆风而行。族长一跃便进了地府,可是自己能力不够,族长一向心狠,肯定不会帮助自己,径直走了。
自己只好从正门进去,还未进地府,便遭到了这两个衣衫不整的地仙的拦阻。
“什么人?”子牛脸上还有春光未消,急急忙忙地问。而午马则是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单十四。
子牛还未等到单十四回答,便一拍自己脑袋,连连说道:“不是不是,是什么狐?”
午马心疼地揉揉子牛的脑袋:“别拍啊,等会儿拍痛了,你又该哭了。”
子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一副娇羞的模样。
转眼,又恶狠狠地对着单十四道:“问你哪!你是什么人,不对不对,你是什么狐?来这儿干嘛!”
单十四心里十分纠结,看来想要进地府的话还要与这两人打好关系,可是不知道问自己话这人究竟是男是女。
单十四纠结了许久,子牛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她:“你这在想什么呢,本仙问你话呢!再不回答我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你信不信!”
单十四被一吓,脱口而出:“姐姐,我,我是跟着我们族长来拜访地君的!”
子牛脸一红,用脚剁地,声音像是细蚊一样:“马马,她,她竟然嘲笑我。”
午马微微一笑,伸手拉过子牛趴在自己肩膀上:“傻瓜。”
可惜单十四没有看到子牛脸上那抹娇羞的笑容,以为他们在责怪自己的称呼,心想一定是自己搞错了,立马解释道:“啊,不是,不是,两位哥哥,十四不是故意的,这风太大,吹得你们脸上的脂粉迷了我的眼。”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子牛立刻不高兴了:“怎么,咱们擦粉迷了你的眼?意思就是我难看了?”
单十四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真不知道子牛是哪儿来的神秘逻辑,竟然能跳跃到这里来。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有勇气说出来自己难看这种实话。
单十四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答,子牛竟然直接动起了手,要不是关键时刻族长相救,自己恐怕那时候就已经死在了子牛的手上。
这一世,再看着眼前的子牛和午马,于上一世,心中五味杂陈,心境已经是大大的不同,不再会像上一世小女儿那样恐惧畏惧了。
单十四伸出手,红光朝着两人直直射了过去……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天刚蒙蒙亮,阳光从山峰透过来,单十四双眼顶着乌青。
族长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单十四已经回了相府,小黑被单十四忽略在南院樱花树旁边。她将所有的下人赶出了院子,此刻的她,只需要宁静。南院的大门紧紧地闭着。
小黑的伤口也愈合完毕,除了背上那一道差点刺穿胸膛的伤痕,作为有着神体的他,终于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刚睁开眼,单十四的背影便印入眼帘。他试了试自己的灵力,差不多已经恢复如初。
他从玉笛变成的器皿中一跃而起,迅速化成真身。
单十四连忙回头,看到完好无损的小黑,这几天来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你醒了?试一下,恢复了没有?”
说完,单十四将玉笛又变小,挂在了脖子上,动作轻盈得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有多在意这把笛子。
小黑脸色还是黑得不成样子,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仍然充满了仇恨:“小花呢?”
单十四眼光暗淡下来。
良久,她都没有开口。
看着单十四的脸色,小黑握紧了双手,几乎是在一瞬间,只看到一道光飞出了院子。
单十四连忙飞出去,拦住了想要回四皇子府血战的小黑。
她将不解的小黑硬拖回了南院,吼道:“现在你还不能学着冷静一点吗!你打不过他的!你难道就不问问我脸色难看的原因吗?”
她深知自己跟小黑不是那妖道的对手,昨日若不是自己将狐仙族的族训千里传音传给族长,族长赶到,自己恐怕也经不住妖道的车轮战,光是比人头数,自己都输了。
小黑冷冷地看向单十四,他不知道,自己恩人的女儿怎么会是这样贪生怕死冷血心硬的人。
单十四被小黑这样莫名其妙的仇恨的眼神刺得心烦意乱,她紧盯着小黑的眼睛:“一定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吗?你一定会后悔,今日这样误会我。”
小黑眼神也软了下来,无力问了声:“小花终究是保不下来了吗?”
男人这辈子最大的懦弱与无能,便是保不住自己所爱。
单十四朝着卧室喊道:“出来吧,你再不出来,他就要把我当做仇人,一并杀了。”
小黑心头一紧,不知道自己是否听错,明明这是开玩笑的话,单十四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心里的紧张和希望喷涌而至,会是她吗。
门轻轻被推开,门里的人走了出来。
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小黑从树下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从房里出来那人。
真是她。
小黑紧紧抱住小花,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花轻轻拍了一下小黑的背,小心翼翼地,刺痛了小黑的心。他最担心的就是,在小花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会对自己生出一种畏惧之情。
单十四望着有些失望的小黑道:“我已经告诉了小花所有事情,她已经知道你我身份,她知道你身上有伤,所以不敢碰你,怕你痛,我这个狠毒妇人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免得打扰你们。”
说完,单十四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喜忧参半的小黑,与相拥的小花。
小黑高兴的是,小花并不是因为身份而对他畏惧所以不敢碰他,而是因为对自己的关心。忧愁的就是,刚才自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小主人,第一次尝到对自己人一向大度的单十四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滋味,单十四一定是将这笔账记住了。
青君大帝救救自己吧,哄女人一向不是自己强项。
小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推开小花,拉着她坐在单十四经常坐的那把樱花树下的凳子上。
“怎么样,你的伤势?”
小花看着小黑的脸,竟然入了迷,这是怎样的姿容啊!除了小姐的未来夫婿九皇子,自己就没有见过这样迷人的脸。
小黑轻咳了几声,他就知道,自己这一张脸是一个麻烦。
小花这才如梦初醒,不敢直视小黑的脸,潮红爬上她的脸,她糯糯地说道:“没事了,已经好了。”
小黑也被小花这莫名的娇羞搞得害羞起来,有些蹑手蹑脚地给小花倒了杯水。
然后,然后,然后,两人背靠着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