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贤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
终于,他还是开口了:“陈月里她,再也不能够回宫。”
他思索了将近一月,听到先皇驾崩的消息,心里更加慌张,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一定不能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皇帝,尽管皇帝不能将自己撤职,可是保不齐以后在朝政上怎样挤兑自己,虽然自己与皇帝兄弟感情数年,可是自古因为红颜而背道而驰的兄弟也不少,更何况皇帝从小便是与自己的手足兄弟争斗过来的,连亲兄弟也毫不手软,更何况自己只是个合作的同盟。于是他只好将这一切推在了陈月里身上。
皇帝听到这话,气血上涌,好在他那时候还年轻,身体还经得住折腾,否则真是要昏在龙椅上。
“大胆!你在胡说着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皇帝将案上的描金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茶杯应声而碎。
瓷片划过黎贤的右脸,带出一道血痕:“皇上,微臣不敢欺瞒您啊。”
皇帝右手紧紧攥住龙椅,额上青筋爆现,不过仍然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日子时,朕要来见月里。”
黎贤依然跪着,不过此时已经直起了腰:“皇上,月里已经死了。”
皇帝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大胆!敢诅咒陈月里!信不信朕现在立刻叫人将你打入天牢!”
她怎么会死,她那样明媚动人的姑娘怎么能死。朕还要将她带进宫,朕还要将她奉若至宝。只有一步了,只有一步了。
黎贤摇摇头:“臣知道皇上不肯相信,可是陈月里的尸骨就埋在黎家身后的青山上,大婚当夜她就已经死了,那一日,有刺客前来,臣中了*,她才会被,唉,微臣该死,眼看皇上您大计快成,不敢拿这事情来扰乱皇上您的思绪,微臣这才瞒到了现在。”
皇帝右手颤抖着,在龙椅上击出急促仓惶的节奏,他昏厥前仍然咆哮着:“这不可能!”
……
皇帝回忆到这里,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充满了杀气,加上身上沉积的皇者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慢慢,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杀气渐渐消退,只留下了一片空洞苍白。
……
京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其乐融融,百姓们就是这样,只要吃得饱穿得暖,谁也不会再心悸于已经过去的灾难。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单十四依旧是坐在花树下看书,原本这树是不能一年四季开花的,可是对于法力高强的单十四来说,这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罢了。小花等一些丫鬟们吃惊了许久,她们怎么也猜不出这花树一年四季都开花的原因,每当小花看着花树露出吃惊兴奋的眼神时,小黑总会黑着一张脸想――我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院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来人一定是十分慌忙的,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着她。
“小、小姐。”繁华慌慌张张跑进来,还差点一个踉跄跌在门槛上。
单十四放下书,揉了揉眼睛,语气里有些疲倦,近日以来,每日晚上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竟然奇怪的有东方蕴:
“什么事?竟然能让你这样慌张?”
繁花停住了脚步,顺了几口气,回答道:“小姐,小姐,隐王殿下来访了!让您在南院侯着。”
繁花从未见过隐王,更没有见过单十四与东方蕴的相处,所以并不知道单十四与东方蕴已经认识,只知道这隐王东方蕴是自己小姐的未来夫婿。
不过自从上次东方蕴出现在公主府,百姓之中已经传来了,隐王并不是一个暴虐成性的失心疯,可能有些淡漠,但绝不像是常年嗜杀的人。
自家小姐虽然与隐王有婚约,可是这样贸然来访,毕竟有些不合规矩呀。
单十四将书合上,仿似没有听清一般,追问一句:“你说谁,谁来了?”
这好像是在做梦,自己与他已经许久未见,原以为他是忘了自己,可是如今又听到他找上门来。可是自己也没见什么时候东方蕴这么有礼貌了,还知道让人通报一声,以前他可是直接一个瞬移就到了自己闺房。
呸呸呸,什么闺房。
可是什么叫做侯着,用不用脱衣服?以为自己是在宠幸妃子吗?
“回小姐,是隐王殿下。”
听清了答案,单十四脸上有些喜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喜悦什么。其实东方蕴这个人吧,除了有些无理取闹、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毫无礼仪、冷漠无情、阴晴不定这些缺点以外,其他还真没看出什么优点来。不过,她还真是有点想见他了。
但是一想到他得知自己前段时间摊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还没有站出来,就觉得十分憋屈:“不见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憋屈个什么,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要甩个脸色给他,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只小白兔呢,只知道啃萝卜,给根萝卜就能换个笑脸。
繁花立刻就不明白了,明明看得到小姐脸上喜悦的表情,可是为什么,嘴上却不愿意见呢?
繁花不再多话,转身又急匆匆地走了,她要赶去前厅回报小姐的旨意。
单十四又打开了书,可是怎样也看不进去书里的内容,看了整整一刻,硬是连书里说了什么也不知道,看哪个字都像东方蕴。
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光线,单十四的小暴脾气就来了:“我不是说过吗,我看书的时候,不要挡在西南方,这么不懂事?谁留下你做事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毛焦火辣。
单十四抬起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结果一看,就愣住了――
“东方丫鬟”正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单十四手中的书都直接被吓掉了,没有一声尖叫出来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单十四哗啦一下,像流水一样干脆地站了起来:“殿下,殿下,这,您怎么来了?”
单十四看向东方蕴身后的繁花,眼里有些责怪。繁花脸上充满了内疚,不是奴婢不想要拦住隐王殿下啊,实在是隐王殿下气场太过强大,奴婢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已经被冻在原地了。
东方蕴没有直接回答单十四的话,而是对着满院的丫鬟们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出去。”
丫鬟们仿佛是逃命一般离开了,东方蕴拎住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单十四:“我没让你出去。”
单十四嘿嘿赔笑着:“殿下,我也没想出去啊,嘿嘿,你看,我这不是打算给你倒茶吗。”
话罢,单十四提起树下茶几上的茶壶,东方蕴右手一动,茶壶便脱离了单十四的手,稳稳落在了茶几上。
“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东方蕴收起了戏谑的神色,脸色有些严肃。
看到东方蕴的样子,单十四也莫名其妙地严肃了起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
东方蕴突然语气凌厉了起来:“你刚才,好像不愿意见我!”
单十四已经做好了准备,原以为他会说一些天毁地灭的事情,谁知道竟然咬住了这件事不放。
单十四只得硬挤出一个笑容:“殿下,这哪儿有的事,这,我不是身体不好吗,不方便见客。”
东方蕴拿起桌上的书:“灵魂穿透?身体不好你还能修炼?”
单十四干笑着:“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我就寻思着,看看这个陶冶陶冶情操。”
东方蕴翻开书,指着书上一行字:“你就是用这个陶冶情操的?”
单十四看着书上那行“邪修必须杀一百与自己实力相当的邪修,食其心肺。”脸上有些挂不住,嘴角抽搐着:
“对了,殿下,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东方蕴也不再追究:“那一次,你被皇帝授职,我相信你,不是连这个也解决不了的人。”
单十四眼睛一亮,这是在解释吗?哈哈哈,冷若冰霜的隐王殿下也会解释吗?
单十四的问题还未问出口,东方蕴便已经缓缓道出:“可是你让我失望了,太子不是幕后主谋。”
单十四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过仍然强压住上涌的气血,原以为他会温情一点说些什么辛苦你了之类的话,可是没想到,竟然一开始就指责:“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资质愚钝。”
虽然自己也隐隐觉得太子不是主谋,但是绝对不能爽快地承认了。
东方蕴睨了她一眼,不过眼神中隐隐有些不忍:“我要走了。”
单十四心中一惊,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可是就是有些不舍。
不过她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才不要让他知道自己不舍得呢。
“殿下一路顺风。”单十四歪着头,憋出了六个字。
东方蕴失笑,明明心里就是不愿意自己走的,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谁无所谓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怨和不舍。
单十四垂着头,并没有看见东方蕴的笑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