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寒提着刀,身后跟着那个年轻的黑衣客,他们没有戴斗笠,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推开了逍遥侯府的大门。
此时院子里只有三个人,陌竹穿着大俞人的武士服,坐在一株梅花树下。他面前有一个桌子,陌沫在一旁沏茶。白夜拿重剑当床板,靠在树上打了个盹。
拓跋寒皱着眉头,一步步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陌竹。
“来了就坐下吧,”陌竹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没有拔刀之前,你我还不是敌人。”
“我应该叫你什么?”拓跋寒俯视着对方,问道,“逍遥侯陌竹,还是北燕世子耶律齐?”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叫什么并不重要。”陌竹摇摇头,泯了口茶,道,“反倒是你,你不该来的。”
“是啊,我是不该来的。”拓跋寒仰起头望着天空,冰冷的雪花拍打在他脸上,他嘴角挂着笑,像是在怀念什么,“让我这个伴当来杀死曾经的主人,确实有点为难我了……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会给自己一刀!”
“可惜你不是我,”陌竹起身和拓跋寒对视着,一字一顿地说,“身为北燕人,我辜负了父王的期望,你要杀我我没有意见,可是你不该勾结【地府】灭我满门……我府中的人,都是无辜的。”
拓跋寒闻言笑了笑,他指着身后的年轻人,说:“这个孩子叫拓跋浚,他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北燕还有无数如他一样的儿郎……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没有人是无辜的。”
陌竹刚想要说些什么,白夜却在此时醒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道:“你们还打不打了,不打我去帮梼杌了,他们那边打得火热!”
陌竹和拓跋寒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把地上的桌子踢飞,后者退后几步,两人几乎同时拔刀出鞘。
北燕死士是赤阳部的大君私人豢养的杀手,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秘密帮助君王除掉一切绊脚石。
对于这样一支特殊的部队,大君不仅给予他们极其丰厚的待遇,还为他们配备了最精良的装备。拓跋寒和拓跋浚两人的刀,都是大君找天下最好的铸刀师取玄铁打造的长刀。刀口两边各有三道血槽,杀人的时候不必击中要害,光是这血槽放出来的血就能轻易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昔日在北燕,论刀法骑术我皆不如你,”拓跋寒单手握刀,刀尖在雪面划过,留下整齐的切口,“但如今你荒废了十多年,而我却常在所有人看不到的阴影里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你我之间,胜负已分。”
陌竹不为所动,他持刀而立,任凭风雪打在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二十年前,他为了北燕而拔刀,一路南下,手中的刀斩杀了不少大俞将领。十五年前,他为了大俞而拔刀,赤阳大君帐中,他拔刀挟持自己的父王,迫使北燕退兵。今日,他为了府中百余人的性命拔刀,刀锋所指,却是故人。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动手,高手过招就是这样,寻找破绽,一击毙命才是王道。
一旁的白夜撇了撇嘴,挑衅般地看着拓跋浚,手中重剑一挥,掀起一阵风雪,对着拓跋浚当头劈下来。拓跋浚的视线被风雪阻拦,只能靠杀手的直觉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却被白夜这一剑震麻了虎口,刀都差一点脱手而出。
“北燕死士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白夜看着自己重剑上的砍出来的豁口,小小的心疼了一下之后,就继续提着剑上了。
白夜用的是重剑,重剑没什么花哨,无非是一力降十会。此时白夜就像一个拿着巨大斧子的孩童,毫无章法地劈砍,每一击都能把拓跋浚打退五步以上。
拓跋浚此时无比的憋屈,平日里练出来的一身刀法完全派不上用场,每次被打飞出去后还没缓过来又要再接一剑,每一剑都把他的虎口震裂一分,他握刀的右手已经布满了粘稠的鲜血。
又一次把对方打飞出去以后,白夜突然停了下来。他的重剑剑身上已经布满了豁口,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进攻了。
“我还有最后一剑,”白夜弓步站立,双手握住剑柄,道,“若是你能接住,便算你胜了!”
拓跋浚闻言如临大敌,不顾手上的伤,站起来静静看着对方,一双眸子中满满的战意。
白夜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待力量全部蓄积在剑上,才踏着七星步冲了出去。
“我有一剑,谓之星坠流光!请君试之!”
言罢,少年举剑,院子里所有的灯火反射出来的光芒全部聚集在重剑剑尖之处,那光算不上刺眼,却让拓跋浚有一种流星从天而降往自己砸来的错觉。
刀剑相撞,拓跋浚脚下方圆十步之内的积雪全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掀了出去,地面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拓跋浚瞬间跪在地面,刀也脱了手,右手虎口处的指骨已经寸寸断裂,再也没法握刀了。
白夜收剑,一口逆血自嘴角溢出,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轻声说:“你输了!”
话音刚落,重剑瞬间断裂,碎片四溅而出,其中一块隔断了拓跋浚脖颈处的静脉。
白夜笑了,眼前一黑,仰头倒在雪地里。
雪还在下,白夜看着漆黑的天幕,无声地大笑起来。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