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五年的正月初五,随着两位诸侯王的王都先后被蜀王的山鬼幽骑军所攻破,身处幽门关外的诸侯联军终于不攻自破相继退去——至此,以傅龙为主帅的诸侯联军想要在幽门关困死四万蜀军的计划彻底落空。
失去了庇护的梁王朱忠在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决定跟随傅龙的一万骑卒东进寻求国师叶清玄的帮助——或者不如说,那位也曾叱咤风云的一代诸侯王,是被傅龙挟持而去的。
作为王域的门户,梁州这块地方可不止是蜀王一个人在垂涎欲滴……
次日午后,即明德四年的正月初六,公孙伯仪率领两万山鬼幽骑军到达幽门关外,看到的却是一副人去营空的场面,这让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公孙伯仪和吕守愚都有些不明所以——但不同的是,吕守愚只是觉得有些诧异,而公孙伯仪却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铁面人的不远千里把加盖蜀王虎符印玺的飞鹰传书送到他公孙伯仪手中,如果不是为了求援,那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有什么事情会比蜀中四万大军的性命更为重要……
远处城楼之上,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阴冷年轻人正站在山鬼黑龙战旗之下,一双混浊的眸子扫视着如同乌云一般黑压压一片的铁骑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阵前的公孙伯仪身上,那目光甚是冰冷,后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公孙伯仪本就心虚,自然不敢与之对视,便只能僵硬地扭过头,望着一旁的公孙珀和李青云,微微颔首示意。
原本已经快弹尽粮绝的四万大军看着同样举着山鬼黑龙战旗的军队从南方而来,本就有些兴奋。等靠近了才知道是世子殿下亲自带领蜀中最强的山鬼幽骑军前来,便更加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若不是主帅还未曾下令开城门,他们怕是早就已经冲出去和那些袍泽兄弟在雪中拥抱着狂舞了。
“先生……”公孙珀在一旁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铁面人依旧沉默着,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可以开城门。
随着一声悠长刺耳的“吱呀”声过后,城门大开,四万蜀军鱼贯而出,顺利归到公孙伯仪身后,与两万山鬼幽骑军会合。
待到所有人都出了城,铁面人才转身扛起战旗下了城楼。公孙珀和李青云对视一眼,跟上他的脚步。
他没有骑马,只是把战旗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到城门外,走到六万大军阵前,然后反手把那传承了两百多年的诸侯王旗插在雪地之中,旗杆入土一尺有余。
北风起,墨色的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铁面人立于旗下,在这样噪杂喧闹的环境之下静静地仰头看着骑马的公孙伯仪。这一次,后者没有办法再躲避他的目光。
公孙伯仪和吕守愚一前一后下了马,走到铁面人面前。
“伯仪见过先生!”公孙伯仪对面前的三个人俯身下拜,说道,“三位孤军北上着实辛苦,待回到蜀中白帝城,伯仪定当替三位在父王面前请功!”
铁面人拢着手,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直奔主题问道:“以山鬼幽骑军的速度,最迟昨日便能到凌晨便能到达幽门关下,然而世子殿下今日午后才带着这两万人马姗姗来迟,是没有收到铁某的飞鹰传书吗?”
“收到了。”公孙伯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既然收到了,为何不按军令行事?”铁面人皱了皱眉,语气已然有些冷冽。
“大胆!”吕守愚见势不妙怒呵一声,站出来指着铁面人的鼻子说道,“你区区一介布衣,见世子殿下不拜便也罢了,现在居然还敢出声质问?这以下犯上之罪,你可担当得起!”
铁面人扭过头看着这位突然跳出来叫嚣的跳梁小丑,问道:“如果铁某人没记错,阁下便是王爷新设的赤羽营的都尉,吕守愚吕将军吧?”
“正是!”吕守愚神情有些倨傲,朗声答道。
铁面人点点头,脚下一晃,瞬间便出现在吕守愚面前,然后一把夺过他腰间的长刀,然后反手握刀退开三尺,伸手便是一记横斩。
吕守愚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瞬间便意识到了危险,他稳守下盘蹲下身子想要躲开,但那刀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不放。
刀身反射着幽幽的寒光,打在吕守愚脸上,像是一记耳光,把他扇飞出去在雪地里滚了一圈。
吕守愚趴在地上,吐出几颗带血的黄牙,半天没缓过神来。
身后的山鬼幽骑军见到自家统帅吃了大亏,全部带上青面獠牙鬼面具,抽刀备战。
李青云见事不妙,上前一步站在铁面人前面。他原本是山鬼幽骑军的都指挥使,虽说后来被调离了,但原来的威望还在。他一出面,山鬼幽骑军自然不敢妄动。
铁面人随手丢掉长刀,拿出虎符,扭头问公孙伯仪:“王爷厚爱赐虎符于我,我便是一军之帅,敢问世子殿下,不敬主帅,按军律该当何罪?”
“杖责八十。”公孙伯仪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铁面人完全不理会公孙伯仪就在旁边,便直接下此狠手,这种做法无异于在打这位世子殿下的脸,偏偏他还无话可说,因为对方手执他父王亲手赐予的虎符。
见此虎符,如见蜀王!
“毕竟是殿下麾下的人,杖责便不必了,这一刀就当是给他个教训。”铁面人冷冷说道,“下次再犯,就不是用刀身这么简单了。”
公孙伯仪皱着眉,沉默以对。
“殿下还欠铁某一个解释。”铁面人收起虎符,轻声说道。
“本世子以为凭借先生神鬼莫测的谋划,区区七万乌合之众必然不足为虑,便与吕将军一同顺道解决了梁王的梁州府,因此耽搁了些时间。”公孙伯仪不再以“伯仪”二字自称,语气也更加生硬,问道,“如今诸侯联军已然退去,说明本世子所料不差,先生所率的军队毫发无伤,我蜀中只付出了不到一万兵马的代价便夺下了沧、雍两州,如此皆大欢喜的局面,先生为什么还要死咬着这么一件小事不放?”
铁面人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说道:“殿下没有说实话,铁某在王爷身边待了五年有余,殿下的性子铁某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殿下不是这种敢于违抗王爷军令的人。”
提到蜀王,公孙伯仪的气势顿时消减下去。他心虚地往躺在雪地里的吕守愚那里看了一眼,但瞬间便扭头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铁面人的眼睛,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吕守愚走去。
“看来是你的主意。”铁面人拾起地上的刀,“吕守愚,真是人如其名!”
吕守愚望着这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少年,眼中满是恐惧——因为这一次,少年用的不再是刀身,而是刀锋。
吕守愚半张脸还是麻木的,无法开口求饶,他想逃,但是他知道自己逃不掉,刚才短暂的交锋告诉他他不是这个身形削瘦的少年的对手。
他把目光转向公孙伯仪,他寄希望于这位世子殿下能救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眸子里藏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
举刀,挥,斩!
鲜血从吕守愚脖颈间喷涌而出,他仰面倒在雪地里,死不瞑目。
“竖子敢尔?!”公孙伯仪终于忍耐不住,嘶声怒道。
PS:补上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