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茫茫的天地之间,一团黑点自赤叶山脉以北飞速南下,在这银装素裹的大地上显得格外刺目。而在那团黑点身后大概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处,跟着一条黑色长龙般的军队。
那条黑色长龙如同一头饿极了的凶兽,追逐着眼前的猎物死也不肯松口。而他们的猎物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始终与“凶兽”保持着一百步左右的安全距离。
他们一前一后冲进龙喉,出现在喻秉武的视野之中。
“乖乖,还真他娘的让小王爷猜中了!”喻秉武一脚踹在身旁一个看懵了的副将身上,低声骂道,“还他娘的看,传令下去,让弟兄们都藏好了,谁要是敢妄动吓跑了老子的鱼,老子弄死他!”
那副将被这一脚踹醒,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转身小跑着传令去了。
黑影越来越近,喻秉武这才看清那团黑点的真面目,那是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背着刀匣的老者。他们都骑着产自北燕的汗血宝马,身上并未披着甲胄,武器样式也各有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出自军伍。
而在他们身后,是举着狼旗的北燕轻骑兵。
喻秉武没见过燕人,但是他听说过燕人的战旗——青鬃狼王旗,那是北燕赤阳部落的王旗。而眼前这群骑兵所举的虽然也是狼旗,但旗帜上所绘的图腾却各有不同,喻秉武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六种不同样式的狼旗。
北燕九大部族,出动了六支轻骑军近万人的战斗力去追杀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看起来好像很诡异,但是事实的确就这样摆在了他们眼前。
“还以为蛮子真的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到头来不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去他大爷的一个脑袋,这他娘的哪够老子砍的!”喻秉武一边小声嘀咕几句,一边给手中的连弩装好弩箭。
而另一边,同样带着三千人的都指挥使洪健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六面战旗,眼中迸发出嗜血的红芒。
他和喻秉武不一样,他是真的和这群蛮子交过手的人,他知道北燕的铁骑到底有多可怕,他的家乡沧澜城就是沦陷在这样的铁蹄之下的,他最尊敬的城守大人江寒因此以身殉城,死在燕人的弯刀下!
洪健舔了舔冻到干裂的嘴唇,眼看着那支不足百人的队伍从眼前飞奔而过,燕人距离他们的伏击点不足百步了。
洪健从副将手中接过长弓,起身站在山崖之上,从背上取下一支穿云箭,点火之后对着那墨色的苍穹狠狠地射出一箭!
穿云箭逆着风雪飞上天空,在那翻涌不息的乌云之下爆裂开来,这一声巨响拉开了战争的帷幕,而余烬随风雪洒入峡谷,狼烟乍起!
“轰!”
一块巨石从山崖上滚落下去,正好砸在了北燕轻骑军的先锋军中,当场砸死了数十名北燕铁骑。而他们身后的部分铁骑也因为高速移动而来不及勒马连人带马狠狠地撞在巨石上,如此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巨石封住了燕人的去路,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迅速调转马头准备回营,但埋伏了整整一夜的喻秉武又怎么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同样是一块巨石扔下去,堵死了这支轻骑军最后的希望。
眼见逃无可逃,燕人索性也不再想着逃了,弓箭手纷纷就位张弓搭箭射向峡谷之上的齐鲁伏击队,但那些箭矢却连他们的脚尖都碰不到就纷纷停在半空而后坠落下去了。
“龙喉”幽深,风雪正盛,任凭你百步穿杨也只是徒劳无功。
喻秉武猖狂大笑,挥手下令把早已准备好的油桶和干柴纷纷扔进峡谷。
“弓弩手准备!”对面山崖的洪健手举火把,咧着嘴大吼一声,“分三轮交替射击,就这么点军功,能不让给对面那群狗娘养的,就千万别跟老子客气!”
言罢这句,洪健挥手扔出了那支火把,明亮的光团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笔直坠入峡谷深渊。
火把还未落地,就已经被预知到危险的燕人跳起来扑灭。但火把只是个开始,无数箭簇上带着火苗的火箭从高空坠落,一轮又一轮,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火雨流星撞上油桶和干柴,瞬间便燃烧起来,火借风势蔓延开来,没多久就席卷了被巨石围起来的峡谷,近万的北燕轻骑军就这样在大火与箭矢之中挣扎着,哀嚎遍野,尸骨无存……
今日的龙喉,宛若人间地狱!
——
“报!”
正午时分,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赤叶城城守府,单膝跪在正厅之上,满脸狂喜之色以至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坐在下首的田孟与叶清宁对视一眼,嘴角同时上扬。穷奇和墨弦等一众江湖高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回到了赤叶城把战果汇报给叶清宁和田孟,所以他们俩此时都心知肚明眼前这个斥候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但是田宗却并未参与此事,他坐在主位上,斥责地瞥了那个斥候一眼,道:“身为斥候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话快说,莫要贻误战机!”
斥候被当头浇了这样一盆冷水,心境总算是平复了些。
“禀报王爷,我部六千人马奉小王爷之命于今日凌晨在赤叶山脉‘龙喉’处伏击北燕大军,此一役,杀敌一万,北燕在齐鲁之地八分之一的战力全军覆没!”
田宗闻言挑了挑眉,连忙起身追问一句:“我方伤亡如何?”
“除了少数在雪地里待了一夜而被冻伤的士兵以外,再无半点伤亡。”
田宗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田孟扯了扯自家兄长的袖子,起身行礼道:“恭喜王兄,此战大捷!”
田宗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抚掌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座位上。
自北燕犯境以来,这是齐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一胜便是大捷,叫他齐王田宗如何不欣喜若狂!
“王兄,此战从定计到用人,皆是叶清宁一人的谋划。”田孟附身在自家兄长耳边说道。
田宗愣了愣,脸上才露出些许了然之色。
他再次起身,对着叶清宁行了一礼,道:“本王代齐鲁十万户百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叶清宁起身避开这一礼,扶起田宗,道:“王爷折煞我了,叶某手无缚鸡之力,只做了些算计人心的勾当,当不得如此大礼……”
“况且,”叶清宁浅笑着看着田氏兄弟俩,一字一顿道,“王爷难不成以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