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没有很多,一斤是一定够了。萧彦吃两口呕吐一阵儿,苏泽芳劝了数次也没劝停,只好冷着脸接着吃饭。
可是一旁的呕吐声实在是让人反胃,苏泽芳半碗米饭下肚,觉得自己也想吐……更想打人……
“别吃了!”这筷子今儿是拿不到手里去了,竹筷被大力地拍在桌上,应声断成了两截儿。
萧彦脑中飞快运转,喉头滑动,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被咀嚼成白色油沫儿的食物残渣喷在桌子上,萧彦抡起袖子擦去,偏头满脸恐慌的看向那位老大。
忍住嘴边的嘲笑,赵谷云放下酒杯走到萧彦身旁,拍了拍他的脊背。他手指上的铁甲在萧彦的脊椎骨上晃,慢慢得向后脖颈移动。
那可是能够致命的地方啊……身有武功的萧彦最是受不得命脉被人触碰,他身体肌肉紧绷,牙齿战栗,险些忍不住出手直取那男人的喉咙。
锁喉,继而夺命。这是萧彦在暗卫营练了数万次的招式。
可现在不行,他必须忍住动手的冲动,装作受惊吓的样子给那男人看。
“传闻你武功很高强啊!怎么?在我这儿演呢?”拍向萧彦脑门的力道很大,头颅与桌子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眼前一片黑,萧彦晃了晃头找回一次清明后,抱头蹲下。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抓住那男人的衣摆,确认男人没有踢开自己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抓自己的手腕。
“萧弘文王废了我原先的功法……他强迫我学习他选择的功法,我学了不过半年,怎么可能有什么造诣……”
装怂谁不会啊?他确实学了新的功法,原先在暗卫营学的功法虽然没忘,但是已经可以控制住在打杀的时候不使用出来。
“噗嗤……”赵谷云将人拽起来丢在椅子上,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生的这模样!也怪不得萧弘文要废你功夫!男人嘛!都喜欢娇柔一些的!",动作颇为轻浮地拍了拍萧彦的脸颊,“别怕,你既然吃了我骨哥的肉,日后我骨哥罩着你!”
“好……多谢骨哥……”胃里还在翻滚,萧彦强忍着道谢,偏头又吐了一口。装作恐惧极了的样子回头看一眼赵谷云,颤着音儿解释。
“我……我吃的太多了……骨哥赐的肉很好……是我无福消受……”
“无事!跟的久了自然就消受的起!”
经过一个小插曲,车队继续前进,只是隐藏一旁的影卫换上了寻常侍卫的衣衫,坐进了马车中。
萧彦装着身子不舒服,将整个身子埋进被褥中,泪水止不住的向下流。
抽鼻子的声音苏泽芳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小子原来受了这么多罪……
潜入敌军被萧弘文强行收作男宠,西泽战败之后被送进暗卫营历经磨难,好不容易练就一身本事,又因为萧弘文一时兴起给废了。
这时候又被萧辰逼着做傀儡皇帝,这么小的胆子,连赵谷云这种小喽啰都敢欺负他……
萧彦露出眼睛看了一眼苏泽芳,被那种饱含母爱的眼神惊的一抖擞。
这说明装可怜很成功……
只是他的眼泪是为萧弘文流的,不是因为受了欺负啊!
纵然萧弘文此次前往边境未带一兵一卒,城中的百姓仍是站在道路两旁夹道恭送。
萧弘文王前几日成婚的囧事在城中已经传开,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刚会下河摸鱼的小童,都知道战神被一个男人在婚礼上放了鸽子。
偏这萧弘文王一往情深,丢了面子也要撑着将婚礼办完,巴巴的将那男人的名字送进族谱。
“王爷此番前往边境,估摸着不单是打仗啊……”
“看破不说破,王爷千里寻妻,倒贴着往一个男人那儿跑,总归是有些丢面儿……”
卖肉的大爷翻了个白眼,挥手赶这两个嚼舌根的妇女。
“去去!果真是妇人之见!这时候该是担心战事,什么千里寻妻的!萧弘文王怎会在战争未结束的时候去顾念儿女情长!还丢面儿!王爷的面子都是让你们这些破嘴给说没的!”
“呵!就你们知道!王爷打仗什么时候败过?用你们操心?同为男子,怎的没见你上阵杀敌?”
……
马车内的萧弘文不知自己正被人怎样讨论,他瘫在榻上打瞌睡,听一旁的师兄给他念经。
真真是念经,鹤山不知去何处寻来的清心经。
听说是一位高僧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前往圣地求来的,流入江湖中便不易寻找,鹤山不信邪,用了近十年去寻。
废了心思,自然格外珍惜。
这不,经书拿到手立马跑来萧弘文面前念诵。
清不清心不清楚,萧弘文只觉得催眠效果不错。这几日没了肆年在身边躺着,他一直睡不舒坦,听了那些复杂冗长的经文,倒是不多时就能睡去。
“楚寻那小子当真听你的话,安生在宫中待着。”鹤山不喜欢看萧弘文睡意昏沉的样子,念了十多页,卡在萧弘文半梦半醒的时候停下,伸手将人从榻上捞起来。
起床气颇大的萧大王爷一句抱怨都不敢说,半眯着眼往马车后面瞟了一眼。
确实没来。
“他本就提防着我,如今我极力阻止媚娘与他的婚事,只怕他心里已经将我划分为需要斩草除根的孽党了。”萧弘文伸手接过那本清心经,“战事未息,他现在自然是听我的话。”
“斩草除根?你哪里来的根?”鹤山抢过经书塞进箱子里,“你若是能留下个种,我拼了命也护住他。”
不敢吭声,萧弘文悄摸的将身子离鹤山远些,不乐意承受自家师兄的怒火。
宫墙之内,楚寻站在最高的阁楼往街道上看。
人山人海啊……
当初自己继承皇位的时候,也没有受到这种待遇。他萧弘文不过是外出一趟,就值得那些人顶着寒风恭送么……
小夏子闷声不吭的站在风口为楚寻挡风,说实话,他心里特别后悔自己站过来挡风……
若是一开始就不来挡,楚寻受冷自然就进屋了。可现在他不觉着冷,自个儿后背已经被吹的发麻……
见圣上的表情……像是对王爷的仗势很在意啊!
可王爷明明只驾了一辆车,那些自发聚集的人不该算在王爷头上啊。
总不能前往边境打仗,还要半夜偷摸着走小路吧?那也太憋屈了!
“小夏子,你说萧弘文王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啊……”
楚寻一直想不通,萧弘文不要封地不要美女,前段时间为了养那暗卫却是找自己要了不少钱财和补品,可是那男人一走,他就再次回到了无欲无求的状态。
这话小夏子可不敢乱说,楚寻明摆着是怀疑萧弘文要反,明摆着暗示萧弘文要江山啊!
“回皇上,奴才觉着吧……萧弘文王想要的应该是肆年公子。街坊都在传,说王爷此次前往边境是为了……寻妻。”
“那遇到肆年公子之前呢?”楚寻偏头看着小夏子一脑门的汗,玩的很是高兴。
遇到肆年公子之前呢?萧弘文征战沙场十数年,费尽心思替他扫平朝中障碍,真的只是因为父皇的一纸托付吗?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衷心,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吗?
“回皇上……这……奴才……”
“好了!不逗你了。难为你替朕挡了许久的寒风,让人去御膳房端一碗姜汤来,当着朕的面儿喝了吧。”
“奴才谢主隆恩!”小夏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心想着,我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没有接着问下去!
马车渐渐驶出城,萧弘文让沈霄不要走官道,沿着河走小路。
“怎的想起走这条路?”这种沿河的小路虽说不算是绕远路,但是因为会经过各个镇子的集市,所以行路时速度不能过快。
“冰雪尚未融化,去的太早也无法开战。”萧弘文翻看着好不容易求到手的清心经,漫不经心的加了一句,“而且……这路上人烟味儿浓。”
放在往常,萧弘文才不屑去追求什么人烟味儿。
可是现在不似往日,同肆年过了一段时日的夫夫生活后,萧弘文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些平淡却又吸引人的东西。
这种感觉在肆年走后更加清晰,每当萧弘文看见村落中升起的炊烟,心中都会有一种酸胀感。
那种酸胀又无力的感觉,让萧弘文多次想要哭泣。
“怕是年纪大了……”将手中的经书还给鹤山,“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高深的……我瞧着前方有书摊,停车下去买些话本吧。”
“……”真想抽你。
书摊小贩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勾着脑袋沉迷在书籍中,连客人到了都不知。
“咳……”鹤山在瞧见书摊环境的时候就开始皱眉,萧弘文怕他发作,轻声咳嗽一声提醒小贩。
最先看见的是一双华丽的靴子,向上是云纹的锦衣,镶着绿宝石的腰带,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
“呦!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位爷,您瞧一瞧看一看啦!整条街上就小人这铺子上的书最齐活!”
鹤山随手拿了一本……花楼老鸨爱上野蛮村夫……
换一本……春宵一度……
哦,师弟学坏了,开始看这种书籍了。
“那是一本什么……史?”看来还是有正经书的,鹤山指着稍远些的书,那书只露出了一个“史”字。
“这位爷真是好运气!这是我这摊上最好的一本!我打算留着自己看的呢!不过既然您看上了,我自然不会舍不得啦!”那小贩抽出书递给鹤山。
春史……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