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忍着剧痛跑过去将荥阳郡主扶起来,萧弘文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抵挡攻击。
尚未走远的下人紧忙冲过来护主,却是没走到跟前就命丧黑衣人刀下。
萧弘文左手没有力气,虚搂着荥阳的腰将她往林子里带。可是敌人太多,走了不到十步身上已经多了三五道一直往外渗血的口子。
“跳水里去,前方不出两里路就有皇家的侍卫亭。”萧弘文将手中的长剑塞进荥阳手中,他知道荥阳水性很好,游过哪些黑衣人应当不是问题。
“可是我腿伤了……弘文哥哥,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她腿上的伤口并不深,身子软多半是因为受了惊吓。
手臂被荥阳抱住,萧弘文看着四周不断逼近的黑衣人,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想死,我也不想让你死啊……
可是你带来的那么多人还在追杀我的宝儿……你的人在追杀我的宝儿!我的宝儿也不想死啊!搂着荥阳跳入水中的瞬间,萧弘文被冰凉的河水激的手臂抽筋,忍着剧痛用僵硬的手指勾住荥阳的腰带,带着她快速潜入水底。
水性极好的郡主此时像一只瘸了腿的蛤蟆,扒拉着手臂抽筋的萧弘文东都不带东一下,更别说游水了……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萧弘文身上的伤口被水流冲刷应该是撕裂了,血液流失过多,他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累到不想呼吸。
一把短匕划破水流,直直的扎进萧弘文的左腿,他整个人哆嗦不止,却是再也没有力气游动了。
“肆年……”用尽全力爬上水中的一块浮木,萧弘文看向河对面的方向,肆年就在河对面的林子里。
本该一片寂静的林子此时被烈火吞噬,赤红的火焰将河水染了一片红,让萧弘文舒缓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紧绷。
眼皮沉重,四肢酸痛,萧弘文手指摩挲了两下,知道自己躺在床上。
“肆年……”喉咙沙哑,说话的声音宛如砂纸在木头上摩擦。
"肆年现在不知行踪,你快些醒来去寻吧!",见人已经苏醒,阿烟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一旁候着的沈霄,“非要半夜跑去那种地方,也是活该你连自己媳妇儿都守不住。”
“过几日就是大婚,所有的权贵都知道你被西泽的落魄皇子逃了婚,知道堂堂萧弘文王连自己的媳妇儿都守不住。”阿烟将萧弘文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掀开他身上盖着的白布看了看,“伤口经过河水浸泡已经感染,我熬制了退热的药,你快些喝了,亲自去寻。”
“……”听了这一席话,萧弘文竟是分辨不出阿烟是赞成他去寻,还是在说风凉话。
伤的厉害,旧伤也跟着接二连三的发作。纵然萧弘文心急如焚,也不得不瘫软在床榻上等待萧家军的消息。
内心的焦灼完美的覆盖了肉体的疼痛,萧弘文双眼无神的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摩挲着内里的“肆年”字。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肆年不会回来了。或是死了,或是被萧辰抓了去。总之,不会回来了。
忽然想到什么,萧弘文猛地掀开身上的白布,想要低头去看腰上的痕迹。
那个深绿色的“肆年”字因为河水的浸泡已经消失,肆年给他留下的印记,就这么融化在了冬日寒冷刺骨的河水中。
“哎呦!王爷做什么呢!这屋里炭火烧的本就不热乎,您还掀被子!若是受了寒可如何是好,现今可没有几个能为您诊治的神医,您……”沈霄叽里呱啦的说着,伸手帮萧弘文整理好被子,抬头便看见了萧弘文满脸的泪水。
“您……是伤口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是……有什么是属下可以帮您的吗?”明知萧弘文是因为什么哭泣,沈霄还是摸着良心询问了一遍。
果不其然,沉浸在悲伤中的萧弘文没有搭理他。
哭泣不是办法,可萧弘文没有更好的发泄情感的方式。他连挥刀都做不到,做不得任何剧烈运动,此时更是连床都下不去。
“主上!林中的大火已经扑灭!”一个萧家军推门而入,“所有萧家军出动寻找了半天,没有发现肆年公子的身影,现在宫里派遣了三百人一同来寻找,不知能否找着肆年公子的尸体。”
看,没有人会想到萧彦是跑了。他们都以为,找不着就是被烧死了。
“那群黑衣人查的怎么样了?”若是萧辰的人,肆年应当就是被抓了去。
“萧家暗卫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荥阳郡主的人全数击杀。厮杀过后只抓住了一个,还……自尽了。”这差事干的可谓是极差,当时出动的萧家暗卫都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
“尽力去寻,一旦查到蛛丝马迹,立刻上报给我。”
“是!”
主仆二人谈话的时候,沈霄端着个面盆站在床边。待那士兵走后,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枕头!”
“哎!圣上待会儿要过来,您擦把脸吗?”萧弘文私下里见到楚寻向来不会跪拜,沈霄也不求自家王爷能换一身隆重点干净点的衣裳——现下他什么也穿不了。
可脸总是要擦洗的。
“可真是给他长脸了,他妹妹昨儿晚上还带着几十个弓箭手射我!今儿还要我梳洗干净只为了见他一面?”想到此处就生气,萧弘文攥紧手中的扳指,“他若是不来还好,但凡他今天敢走进我这个门!我就敢让他把荥阳给关进水牢!”
这般炸毛的样子,在萧弘文身上可真是罕见。沈霄被吓得不轻,端着冒着热气的脸盆往外走。临走时还捎带上素若交代过的,遗留在桌上的药包。
推开门就被一张青黑的脸给震慑住,楚寻瞪得宛如铜铃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刚出门的沈霄。
“萧弘文王现在还在气头上?”面色看着不和善,开口说话时却是不敢大声。若不是沈霄离得近,怕是都听不清。
“回皇上,王爷确实还在气头上,不若您先去正厅歇息片刻,待王爷午休之后再来。”敢让皇上等待的,也就他萧弘文王了。
近些天新积攒的傲气顷刻间消失殆尽,楚寻耷拉着脑袋跟在沈霄身后,竟是真的如沈霄所说,要等萧弘文气消再来。
他收到皇室暗卫的消息,下游发现上半身烧焦的男尸。附近村子均没有人口失踪,而且那男尸的身量与肆年极其相像,膝盖也有长期跪地留下的硬块儿,与其他皇室暗卫无异。
应当就是萧彦的尸体了……距离大婚只有不到五天,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
就算萧彦是被那群黑衣人所杀害,荥阳带去的人也难以洗脱嫌疑。或者说,荥阳难以摆脱“杀人凶手”这个名头,她必须要为萧彦的死承担一部分责任。
依照萧弘文的性子,怕是荥阳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挡他失去萧彦的痛苦。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是他宁愿被万人唾骂也要八抬大轿走正门迎接进府的男人啊!
楚寻感觉到深深的自责,仔细回想,自己竟是没有给过萧弘文什么真心能用上的东西。比如说一个贴心的人,一个能让他放在手中时刻把玩的物件。
每年送进萧府的物件,都是内务府挑选了最昂贵的送去。楚寻甚至没有认真考虑过,萧弘文缺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思考一翻,竟是连这么一个男人,他一开始都不愿意给萧弘文。几次三番的阻拦、试探、规劝,纵容荥阳去伤害萧彦。若不是萧弘文逼得紧,他怕是早就拿萧彦去同西泽换城池了。
“皇上?皇上?”沈霄心里一万个骂娘,告诫自己要赶快寻个由头回马厩。萧弘文王贴身侍卫这一个职位,实在是不适合他这个粗人。
“萧弘文王可有提到什么想要的?或是提到哪处的风景比较喜欢?”要什么给什么,喜欢哪地的风景,直接赐给他做封地!
“王爷这段时日也就把肆年公子时刻挂在嘴边,其他的属下没有听到。”如实汇报,却不知这句话给濒临奔溃的楚寻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头上被罩了黑布,肆年只能支棱着耳朵听四周的声音。
黑衣人到来的时候,他正在与荥阳的手下搏斗。他现在修习新的武功不足一年,以一敌众自然不会有好的下场,身上各处都是向外涌血的伤口,脚步蹒跚,难以支撑到萧家暗卫来相助。
看见黑衣人时肆年下意识地将他们想成萧家的暗卫,所以迅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进去。可是不多久便看出了端倪,那些黑衣人使用的招式不是萧家军所传授的。
更确切的说,这些黑衣人是西泽派遣来的。西泽人擅于炼药,其中毒药最是常见。西泽中但凡会点武功的人,身上都揣着几包毒药。
这群黑衣人中,多数人都会在进攻时向空气中抛洒毒药。其他一些双手使用武器的,武器上也萃了毒。
是萧辰的人?竟是直接找到凌国的皇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