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给我纳了妾……那姑娘已经在萧府住下。”察觉到肆年身形有些晃动,萧弘文手上使了大力气将人抱紧,“媚娘也出了些事,我作为父王不回去看看不好……距离开战还有数月,回京是免不了……你看……”
一番话说的毫无底气,断断续续听的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没有转过身子,肆年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伸长了手臂给萧弘文盛燕窝。
“燕窝凉了就不好喝了。”
“……”
“撒手,早膳都让你勒出来了。”
“……”
“不是自己招惹的桃花,心虚什么。”
“我不心虚。”
“那进屋喝燕窝吧。”
“好。”
仍是紧紧抱着肆年的腰,两人一步一挪的进了屋,你一勺我一口的把毛没摘干净的燕窝给喝了。
饭后二人在院内下棋,萧弘文休息不足直打瞌睡,不到半个时辰就趴在桌上睡熟了。肆年歪头看着萧弘文的睡颜,视线从眉眼下滑到鼻翼再落到嘴唇,最后被那两坨奶膘吸引。
“除了我,还有谁能把你养胖?不知你找了个什么样的王妃……厨艺会不会很好,会不会做你喜欢的绿豆糕……不知她会不会接纳我……我是皇城暗卫,他们不知你我已经成亲……那我是不是可以住在下人房里?那里离你寝房不远,我夜间翻墙就可以过去看你。”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察觉到萧弘文睡得不安稳,肆年小心的收拾了棋盘,抱着萧弘文进屋。家里的食材悉数送给了村民,院子里孩子们拿着自己萧弘文送的纸笔哭泣。
小小哭的最凶,扯着萧弘文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往回拉。
“先生不要走嘛!先生说过要住三个月的!呜呜……先生别走……”小小得了萧弘文手里最贵重的一支笔,他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觉得悲凉。萧先生这次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若是日后再也见不到先生,拿着这么好的笔有什么用!
被扯得难受,一群孩子哭的心里也烦躁。萧弘文被迫蹲下,摸了摸小小的脑袋。
“先生给你们留了书和字帖,日后可是要回来检查功课的!哭的这么凶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肆年见萧弘文被吵嚷的皱眉,伸手把一群孩子拉开。柔声劝了一会儿,一个一个的送回了家。
回来就见萧弘文靠在马车上打盹,小雪花飘啊飘的落在他的披风上。
肆年多穿大红色,萧弘文却常穿暗色系。此时换上淡蓝色披风,看着比平日年轻不少。肆年对一旁的马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急着赶车。
这一个月的相处时间,肆年见了萧弘文太多样子。大多数都是睡颜,在床上睡、在躺椅上睡、趴在桌子上睡、倚着树睡、坐在灶台边上靠着柴火睡……一样的脸、相似的服饰,却总是看不够。
不知回京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阿嚏!”被冻醒的萧弘文打了个喷嚏,一脸迷糊的望着马车下的肆年。
“怎么了?”肆年看着他的表情跟看将死之人似的,萧弘文打了个哆嗦招手示意肆年进马车,“进来,外面冷。”
车内提早放置了炭炉,车外围着厚毛毡。肆年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发汗,只能脱去披风放在一旁。见萧弘文冷的直哆嗦,没有犹豫就将人搂进怀里。
冷不丁被抱,萧弘文手里的绿豆糕没捏住啪嗒一声掉在椅子下。
?
“最后一块儿……”盯着那块只咬了一口的绿豆糕,萧弘文满脸惋惜。
“回去给你做。”肆年把脑袋埋在萧弘文披风上的毛领里,上好的雪狐皮毛,是古奕从边境托人捎带来的。
佛鬼见城里的兵已经慢慢往东泽那边转移,古奕死皮赖脸的跟着军队转移,留下岳阳镇守军营。又不好意思借着公事与小桃腻歪,所以经常带着萧小将军去山里打猎。猎到了雪狐或者熊,就差人把皮毛给萧大王爷送去。
萧弘文打心眼里瞧不起古奕的作为,若不是肆年极力劝阻,他早就一纸书信把古奕那不要脸的给召回京城了。
回京路上少说要走十天,萧弘文被颠簸的食欲不正,日日靠燕窝、人参续命。
马夫是鹤山能够寻到的做好的一位,有四十年的驾车经验。但是在对马的控制上差了枕头不是一星半点,遇见陡坡或是悬崖就必须大声吆喝才能让马继续前进。萧弘文本就不舒服,时不时的听那马夫扯着嗓子吼几声,连觉都睡不着了。
折腾半月之久才进了京城,萧弘文眼睛肿成了眯眯眼,被肆年搀扶着下马车进府。
府外的野山羊已经泛滥成灾,将院墙外的绿植啃食的惨不忍睹。
看着府门前被啃秃顶的常青树,还有不远处的小羊羔。萧弘文心里纳闷,怎么没有人抓了它们去吃?
“抓一些给皇上送去。”
“是。”侍卫瞧见肆年一身锦缎,觉么着估计要出事。新入府的林姑娘可是个狠角色,男宠若是想安然住在府里定是要吃些苦头。
院内的积雪没有打扫,萧弘文一步步走的小心。加上眼睛肿了,看东西也不怎么清晰。是以,林盼旋向他奔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侍女走来。
见那姑娘跑的快,肆年怕她冲撞了萧弘文,手上使力将萧弘文拉离原来的路线。
姑娘模样俊俏,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还没有张开,再过几年定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佳人。肆年心里琢磨着,偏头看一眼“半瞎”的萧弘文。
这人是没看到还是怎么滴?姑娘都快跑到跟前了,还不急不缓的走路呢!想来个拥抱?
只觉得那侍女越走越近,萧被眯缝儿着眼想看看清楚。府里侍女不多,不知母亲现在的贴身侍女是哪一位。可是这个走来的侍女?这女子身量不高步子倒是快,以前怎的没发现府里有走路这么快的姑娘,给萧桃送去做弓箭手多好啊!
“!!”一人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萧弘文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跌倒。肆年没料到这女子行为能放肆到这种地步,伸手去拉已经来不及了。
桂皮?这姑娘身上熏的香料竟然是桂皮的味道!萧弘文觉得自己的衣服湿了,特别是屁股的位置有些凉。但是这浓郁的桂皮香味更加吸引萧弘文的注意力,出了桂皮似乎还有……薄荷、当归、茴香、花椒?
“王爷,盼旋等您好久了呢!”林盼旋缩在萧弘文怀里,说话声音娇滴滴的。“本以为您会会接住我呢!怎的就摔倒了?哎?哎?”
被一人大力的从地上拽起,林盼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萧彦。
这男人生得可真是不给女人留路……他就是府里下人口中的肆年公子吗?未施粉黛就能有如此姿色……好在是个男人,不足为患。抢先一步拉住萧弘文的手,微微侧过身子挡住肆年的视线。
“盼旋莽撞了,王爷没有摔疼吧?”
拒绝林盼旋的搀扶,萧弘文自己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这时候对肆年过于亲近给给他找来麻烦,萧弘文看了一眼低眉顺眼跟在身后的人,没吭声。
林小姐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进屋路上扯着萧弘文的袖子一个劲儿的说话——萧弘文是不记得自己与这姑娘有过什么交集,不知这人哪儿来的话题。
这姑娘声音算得上动听,清脆悦耳。可是萧弘文最受不得这样尖利的声音,觉得一声声刺穿耳膜直钻进脑子里,引得头胀痛。
“本王倦了,姑娘回屋休息吧。”委婉的拒绝林盼旋共进晚餐的提议,萧弘文伸长脖子看一眼屋外候着的肆年。
屋外寒冷,肆年未穿披风,若是吹风受寒就糟糕了。
回府第二件事就是去后山萧家坟场。
母亲不在屋,她会武功总是飞来飞去,侍女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萧弘文请安不成,只能去后山拜见祖父和父亲。
隔着很远便看见阿烟在父亲的墓碑上坐着,萧弘文叹一口气提着衣摆往山上走去。这路从前只有他一个人走,野草茂盛的有他膝盖那么高。
母亲回来几个月,已经走出了一条小路……一个人,哪怕是日日来也不可能将地面踩瓷实。母亲怕是早、中、午、晚都会来这里坐上一坐……
是他思虑不周,没有给母亲找一个有共同话题的人作伴。把母亲从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里拉回来,囚禁在京城这座牢笼中,实在不是孝子该做的事情。
自觉慢悠悠的走回让阿烟久等不好,萧弘文加快步子走去。
路过祖父的墓碑前犹豫一瞬还是选择先向母亲请安,却看见阿烟朝他摆了摆手,只能安分跪下给祖父磕了三个响头。放在往年都是不磕头的,萧大王爷向来是靠着墓碑吐槽、诉苦的主儿……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儿不能那般放肆。
“也不知道给你爹上香,上坟空手来也就只有你了!”阿烟装着恼怒,从墓碑上跳下来,“给你爹磕头。”
没有当着长辈的面儿磕头的经验,萧弘文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脑瓜子直打转,眼前一片黑。
“母亲教训的是,孩儿思虑不周。”萧弘文侧身给阿烟让道儿,看着自己的母亲轻车熟路的踩着自己爹地的坟头往墓碑上坐,心里默默地擦了一把汗。果然万事存在都有它的合理之处,自己在坟地里散漫、豪横的样子定是随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