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声不语。
她冷冷哼嘁了一声,一副高傲的姿态,盛气凌人:“是啊,官家心里就从来都没有过臣妾,更不想看见臣妾。这会令官家反感、恶心。”
“你来作甚。”萧弘文低头看着劄子,表现的对她很是不屑。
云霜坐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盯着萧弘文看,笑笑说:“来看看官家,一年未见,变得更加沧桑了,鬓边多了几缕白发,眉间也没了当年的英气,倒是川字纹越发的明显。”
萧弘文长吸了一口气:“国事操劳,自然不能像当年一般。如今坐上这个位置,就得承担起大任。”
她殷红的嘴角笑了笑,又问:“我说官家厌我,官家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朕并没有厌你,只是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做错了事情也得承担后果。哪怕心中再恨,害人的歹心也绝对不能有。而你既记恨,当年又想至秦肆年于死地,还是燕岭派过来打探的奸细。你当初瞒了朕如此久,这账又该怎么算?虽然朕不知道你这次非得来天朝和亲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是还请云霜好自为之。”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狠意,双目汹汹,如同一匹狼。
她咧嘴一笑,眼中透露着清冷,雾蒙蒙的眼泪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鼻子一酸:“呵,是官家负了心,倒什么都赖在云霜身上了。敢问官家,以前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对云霜动过心吗?那你曾经答应了要娶我,也不作数吗?后来你纳了秦肆年做妾,慢慢的你的心就跟着他走了。我心中爱你入骨,又怎会不恨?我害怕失去你,所以只想害死他秦肆年。你告诉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那我问问你,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用这种手段又能怎样?”
“你来,我往,皆过客。”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心中久久挂怀,早早放下,一身轻松,难道不好吗?
这句话,当他说出口时,就已经在云霜的脑海里循环说了好几遍。
你来我往,皆过客。
可这曾经深爱过的,就真要错过了吗?
云霜不服!
“官家方才说,我来天朝和亲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好,那云霜就都一五一十的给官家坦白。我就是放不下曾经的那段感情,怎么就能说没有就没有了?我回到燕岭日日夜夜,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弘文哥哥,我那当初的弘文哥哥!怎么就忽然间变了心,爱上了别人呢?但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执着于你这个人,而是执着于曾经的那一段感情。我只想让那段感情继续,不想让它暂停,官家可否明白?”
“然后呢?”
“我只想问个明白,官家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萧弘文抬头看了一眼她,冷冷的回答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一段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或许你我二人都有过错,那就互相抵消了吧,谁也不怨谁。”
云霜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心脏猛然一悸,疼的撕心裂肺般痛苦。“凭什么?你对我的感情淡了,也另有了新欢。而我呢?我越陷越深,以至于到现在的无法自拔!无法忘怀!我该怎么办啊?!”
她使劲砸着自己的心口,努力想要缓解自己心里的疼痛。可再怎么样苦苦挣扎着,想想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好比一把刀,刀刀往自己的身上刺。
“小玄子,送贵妃回去用午膳吧,时辰也不早了。”
她使劲挣扎着,猛的站了起来,大吼道:“我不走!官家现在就想赶我走了?难道官家除了这些绝情的话,就没有任何什么想要说的吗?我哪里不如他秦肆年?他秦肆年又哪里比我好?凭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终究是错付了吗?”
这并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萧弘文看重的是感觉,对的人怎样都好,错的人哪怕再想努力觉得她很好,也做不到。
“你的喜欢,我不敢高攀。”萧弘文说完,眼神一示意小玄子,便又低头接着看劄子。
小玄子知道官家的意思,便拱手让出一条路来,请云贵妃出去。
几日后。
雨晴的病日渐好转起来,也不再发高烧,眼看着危险期就快要过去了,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只要能好起来,那就万事大吉。更值得庆幸的是,照料公主的这一个人都没有被感染。
秦肆年从寺里回来,又看见雨晴活蹦乱跳的,心里也开心的不得了。
“孃孃,这些日子里都是怀瑜和阿利在照顾我我,爹爹也经常差人给我送一些吃的过来。虽然躺在床上很是无聊,但有怀瑜给我讲故事,也就打发着时间了。”
秦肆年坐在椅子上面,面容温暖和煦,又笑着问她:“那你有没有想孃孃啊?”
她点点头:“想,想极了,日日夜夜都在想呢。我就害怕自己挺不过去,连娘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傻孩子,莫说胡话,你能好起来,也是上天的庇佑。这说明啊,你命不该绝。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雨晴微微叹了口气:“什么后福不后福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些日子里怀瑜哥哥为了照料我,成宿成宿的不睡觉,我就害怕他的功课跟不上。”
“如今果然已经成大姑娘了,还知道体贴怀瑜。没关系,怀瑜他天生聪慧,不过几天功课而已,以他的勤奋,相信很快就能够补回来的。像他这样聪明又好学的人已经不多了,以后也一定是位好驸马。”
像怀瑜这种聪慧的人一脚那个很少了,若真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可以考取状元,那么还真有可能是文曲星下凡。
只是就错在了以前的条件不好,没有钱来上学堂,只能时而去听一听墙角,把先生讲的一字一句都刻在脑子里面。
四年后。
张先生老眼昏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着书本看了又看,忽然说起:“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怀瑜,何解啊?”
怀瑜立即站了起来,对着先生回答道:“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康诰》说:“激励人弃旧图新。”《诗经》说:“周朝虽然是旧的国家,但却禀受了新的天命。”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无处不追求完善。”
“甚好。”张太傅对于沈怀瑜的回答甚是满意。这怀瑜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学生,聪明又好学,最为看重。
“我前些日子作了一首诗,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都要全部背下来,还得通透的理解其中的意思。”
张太傅挥挥手,书童瞧见,便把他作的那首诗的摘抄递到了每一位学生手上。
并且又换上了一炷新香,丝丝缕缕的白烟慢慢腾在了半空中,如烟似雾。伴随着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一点一点的消耗着。
萧弘文从国子监回来,便跑到坤宁殿去喝了几口热茶,笑眯眯的对秦肆年说:“怀瑜这孩子啊,真是争气,朕没有看错他,如今都已经进了国子监,就等着科举考试,看他能不能拿下榜首了。”
秦肆年当然心里也高兴,但是却也不怎么满意,说道:“雨晴如今也已经年满十四,该为她订下亲事了,我现在整日都在忙着给她准备嫁妆呢。可是臣妾倒是不怎么愿意让怀瑜拿下榜首,这又是状元又是驸马的,况且朝廷还很忌讳让外戚来担任朝廷要职。怕只怕是,到时候会遭到一大堆文官弹劾的劄子,这可就麻烦了。”
文官们也只是害怕外戚的实力太过于强大,因为前朝的出现的一些不好例子,就更排斥。
萧弘文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不假,四年前富相公便跟朕提议,要让郝家的公子郝皓文来做驸马,说他才是最好的人选。这郝家于你秦家也是攀着关系的,他人又风流,朕心里实在是不喜。但既然之前已经许诺了怀瑜和雨晴二人在一起,那肯定还是要君无戏言,给他们赐婚的。这四年以来,朕收到的劄子不少,竟有一半以上都是要进谏来说公主的婚事,朕也头疼。”
“文儿确实风流,不过论驸马,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肯定会得那些文官们的青睐。到时候啊,肯定又是一桩头疼事,该和那些大臣们斗智斗勇了。”
“真是难,难极了。”萧弘文伸了个懒腰,又道,“今日去国子监,怀瑜的表现确实是不错,朕听了也很佩服他。你是不知啊,今日他竟然敢和先生顶嘴,说先生的诗用词不当。原本那张太傅就爱面子,听了他这话,感觉自己颜面尽失,狂怒不已。但最后怀瑜将那词巧妙的一换,瞬间就得到了张太傅的称赞。在座的那些文言,一个个的也都不仅折服,瞠目结舌。或许朕看过的书,知道的事,都没有怀瑜这小子懂得多呢。”
秦肆年笑了笑:“真真是文曲星下凡了,怀瑜一定是个人才。若他生在富贵人家,好好培养也一定是最有出息。只可惜,生在了乞丐窝,寒窗苦读许多年,能有今日的成就,还是得靠他自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