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倩，你快点醒来，我答应你，等战事结束，我们便成亲。”刘天玄抚着她苍白的脸，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说想要跟我去京都看看我的家乡吗？等我们成亲后，我就带你游遍京都，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以后我再也不会躲着你，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地找我了。”

“叶倩，日后便让我护着你吧。”

字字句句皆倾注了满腔柔情，只是最想听到的人却没能听见。

长夜漫漫，跳动的烛火似屋中人的心绪，起起伏伏，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宴席上，喝了几杯酒后，刘钰只觉心中的愁绪也被勾出来了。首战的胜利固然可喜，可想到那个人，还是有些放不下。

打着醒酒的借口，刘钰离开了宴席，走出城主府。站在门前，突然不知道该往何处，便顺着街道一直走下去。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脸庞，带走了几分醉意。街道上寂静如斯，偶尔的行人也带着微乱的回家步伐。走了许久之后，街道骤然变得宽阔，人声渐渐传入他的耳中。

刘钰这才想起他似乎并未好好逛过这一座城。虽在这驻扎了一段时间，却不曾认真看过这里的一景一物。

现在这个，就是人们说的“夜市”吧。

热闹的人群让他不禁想起在渝州第一次见到无忧的时候，那时也是人满为患，只为一睹她的舞姿。而她的确有那种魅力让人一见难忘。他不会忘记她自满天花雨中缓缓而下的倩影，像极了误入凡间的仙子。

想到这，刘钰不禁自嘲，不是说要忘了吗？现在这般又是在做什么。兀自摇摇头，走进拥挤的人群。

“各位客官，小老头今日要讲的是天策军的神勇之姿！我侄子今日都看见了！你们不知道哇，天策军是怎么把敌军杀得片甲不留的，就让小老儿跟你说说吧。”路边的一个茶寮坐满了人，在座之人皆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间一个老头讲话。

这小老头是茶寮的说书之人，侄子在军中当值，一家受天策军恩惠颇多，所以对天策军十分感激。正逢天策军打了胜仗，他便将这编成说书，告诉更多的人。

“只听得那战鼓一擂，两方人马顿时厮杀到一处，在混战中，刘将军骑着战马冲入战局，举剑一挥，人顿时倒下一片......”老头讲得眉飞色舞，令人身临其境一般。

刘钰驻足在一旁，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手撑着下巴，也加入了听众的行列。自己经历的事被人编成说书，听着倒也新奇。虽然夸张了点，言过其实点，不过无伤大雅便好。

“刘将军将剑掷出，那剑如闪电般快捷直击敌军主将的心房，嘭的一声，那人顿时跪倒在地，双目怒瞪，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杀了。你们说，我们将军是不是战神啊？！”

“对，战神！”“战神！”

底下的听众纷纷出声应和，掌声久久未断。

刘钰摇摇头轻笑，这小老儿倒有几分本事，这一片人皆对他深信不疑。人心果然是最难琢磨的。

一堆大老爷们的起哄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这位先生，那你可否讲一下天策军中被人称作‘银面军师’之人？”

刘钰循声望去，发话之人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的衣着和姿态可以看出，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银面军师？”老头反问了一句，见她点头忽然了然，“姑娘可是仰慕这位军师啊？”

兜帽之下的脸已浮上两朵红云，她抿抿嘴，暗道幸亏有所遮挡，否则真是丢死人了。身旁的丫鬟出声道，“你这老头，想讲便讲，若是不讲便算了。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

“哈哈——姑娘见谅，小老儿自由惯了，言语之间多有失礼，不要见怪。”

傅雨宁轻扯一下小荷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先生不必道歉，是小荷无礼了。”

“姑娘想听银面军师的故事，小老儿这便讲讲。这银面军师的称号啊，是因为这位军师时常带着一个银面面具，他的来历啊，......”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傅雨宁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什么关于他的信息。

刘钰听着他讲着自己的经历，顿觉有些好笑，目光触及那女子，不禁疑惑她是谁，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这就是银面军师的事迹啦，不知姑娘可还满意？”

傅雨宁似才从刚才的故事中反应过来，点点头，示意小荷上前答谢。“先生讲得真好，多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老头看着荷包露出的银子，吃了一惊，“姑娘真是客气了。小老儿讲这些不是为了钱，是真真感谢天策军，若不是他们，我们还在外颠沛流离呢。姑娘喜欢听，我便讲，不要银子。”

见老头坚持不收，傅雨宁示意小荷回来，道完谢后便离开茶寮。

她从刘钰背后走过时，刘钰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梅花香，像极了东宫里梅苑的味道，一个激灵，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傅雨宁在听到声音的时候，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小时候，她多少次偷偷躲在远处，听着他与哥哥谈经论道；入宫后，虽不常见，可偶尔见面，他说的话她都记在心里；传出他的死讯后，多少次在梦中听到他的声音。

魂牵梦绕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她突然不敢转身。她怕，她一转身，他就会像梦里的人一样消失不见。

“雨宁，是你吗？”刘钰试探着开口，他不确定。虽然她是他的妃子，可他却对她没有多少了解。但这味道是东宫里的，而且傅雨宁来了这里，应该是她无疑。

傅雨宁紧紧攥着衣袖，掩饰着自己的激动。是他，真的是他。

她用尽所有气力转过身，轻轻掀起兜帽前的面纱，看着眼前之人。她极力想平复自己的心情，可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殿下，真的是你吗？”

刘钰走近，握着她伸出的还在轻颤的手，笑着说，“是我，雨宁。”

“殿下。”她突然失控地抱住他，抽噎着，“太好了，你真的没事，你真的还活着。”

刘钰有些不自在，手犹豫了许久，还是轻轻附在她的背上拍打，“不要哭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没有体验过的人应该是不会懂的。傅雨宁觉得这一刻，就算要她死去，她也甘愿。只要眼前的人好好地活着，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两个人在茶寮前相拥，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刘钰也注意到行人的眼光，俯身说道，“雨宁，我先送你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傅雨宁这才惊醒，这是在大街上呢，她怎么这般失礼。

殿下他会怎么想她。

思及此，她忙从他的怀中退出，“殿下，臣妾失礼了。”

“雨宁，这是在外边，我不是什么殿下，你也不是东宫妃子，不必讲究这么多。我比你年长，你把当兄长就行。”

兄长？傅雨宁的眼神微暗，你还是把我当妹妹吗？

刘钰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不再勉强，将她送回住处。

送到门前时，刘钰正想离开，傅雨宁出声叫住他，“殿下，喝杯茶再走吧。”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傅雨宁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忙去沏茶。

“殿下，这是您最爱的雨后龙井，只是搁置时日已久，怕是没那么好喝。我加了梅花，殿下试试。”

刘钰接过茶，放置鼻尖轻嗅一下，果然是熟悉的梅花香。因着母妃的原因，他对梅花颇为喜欢，几乎所有东西皆喜用梅，只是这个习惯除了亲近之人皆无人记住。难为她还一直记着。

见刘钰表情没有变化，傅雨宁担忧地问，“殿下，可是不和口味？那我重新沏一杯。”

“不用。”刘钰拦住她的动作，“我很喜欢。茶很好喝。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自他进了屋子，便细心地发现，这屋内的摆设极合他的心意。而且，那随处可见的梅，怕是用了不少心思。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有着京都大家闺秀的姿态，自幼跟着傅敏，学识渊博。待人温和，一直都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无论他待她如何，她从没有半句怨言。

为了他，居然千里跋涉地来到这里，却不主动打扰。她事事皆为他着想，可他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实在愧疚。

“雨宁，谢谢你。”

傅雨宁不明所以，这谢从何而来。

“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情意，我明白也很感激，可是我已心有所属，除了她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我不想骗你，也不能再耽误你了，你这么好，不应该为了我放弃大好的年华。”

听到他的话，傅雨宁的心沉了沉，“殿下，这些都是我愿意做的，你不必感到负担。”

“雨宁，你听我说，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心的人，你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等渝州收复，我便派人送你回去，和离书我也会给你，以后你便自由了。”

“自由？殿下以为雨宁想要的是这些吗？”傅雨宁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了，“殿下，你既不爱我，便不必管我做什么。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我不求你心中有我，我只想看着你好好的，殿下连这点权利也要收回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