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赵绝等人率领一小队人马率先进入渝州城，大军在城外百里处逐渐逼近。韩修文作为渝州一方官员，到城门将他们迎入府中。

“渝州知府韩修文，拜见左相大人，”韩修文先向赵绝行礼，看向一边年纪稍长之人，“这位想必就是战功显赫的齐将军吧。”

齐穆大笑，“不敢当，都是年轻时的事，现在就是一把老骨头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言罢他的目光在韩修文与洛铭烨之间来回梭巡。

洛铭烨虽是武状元出身，但身上并没有那种大老粗的气质，相反地，他既有着韩修文身上一般的书卷气，又有着习武之人该有的刚毅。见齐穆将话题引向他们两，二人同时向齐穆鞠了一躬，“齐将军过奖了。”

随即，洛铭烨笑着道，“铭烨为官不久，曾多次在朝堂上听过韩大人的名号，素闻韩大人乃摄政王亲自引荐，且能力不凡，今日终于得见，实乃吾之幸。”

“洛大人客气了，同是为朝廷做事，又何论能力大小，不过是些外在之物。摄政王对韩某有知遇之恩，修文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不过为官之人一是为百姓，二是为朝廷，又有何分别呢？”顿了顿，看向其他二人，“左相大人，齐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到府中稍作休息，再商讨应敌之策。”

初次交锋，几人都是和和气气，不知情之人还真以为他们交情甚好，可实际上心里却是互相怀疑。洛铭烨故意与韩修文拉近关系，既是混淆赵绝的判断，又何尝不是将韩修文拖下水呢？不过他的话倒是给韩修文提了个醒，此行三人都不可轻视。

是夜，一抹黑影从韩府飞出，往烟雨楼方向而去。紧接着，潜伏在韩府外的鬼医谷弟子将消息传递出去。

医馆内的风烬打开信笺，转身对着身后的无忧说道，“鱼儿已出动，我们也该走了。”看着风烬似笑非笑的表情，无忧突然觉得周身发冷，又隐隐有一丝兴奋，她似乎，还未见过风烬使坏的样子。

就在黑影抵达烟雨楼不久，无忧和风烬后脚也跟上了，二人直奔后院的密道而去。

与叶倩他们之前的误打误撞不同，无忧他们进入密道就如入无人之境。无忧本身就熟知机关暗道之术，加上风烬已经有了密道的地图，这一段路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无忧到达的时候，金萍与黑衣人刚刚接头不久。果不其然，这黑衣人就是洛铭烨。

“洛公子是吗？”

洛铭烨点点头，“想必你就是金姨吧，摄政王在渝州的得力助手。”

“不敢当，能为主子做事是我的荣幸，不知此次洛公子需要烟雨楼如何帮助你？”

“摄政王临行前告诉我，赵绝武功深不可测，所以若想除去他，必须是在他没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可他向来小心谨慎，恐怕不会让我们有可乘之机。不知金姨可有什么办法？”

“没有反抗之力吗？”金萍喃喃念道，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化功散。江湖中有一种毒可散去练武之人的功力，中毒者不会起初不会察觉，因为此毒是潜伏性的。可若是运功，那么功力会渐渐流失，且越是运功，流失的速度越快。”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那此毒该去哪寻？”

金萍突然笑出声，“哈哈，不必寻，我手中正好有此毒，还得多亏了摄政王当初救下了那个人。”

化功散三字一出，风烬明显感到身旁之人的震动，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洛铭烨虽对她口中之人有些好奇，却也明白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要多嘴的道理。“既然金姨手中已有此毒，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何时下毒，又该怎么下才能确保他不会察觉。”

他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天策军久居邻城而不进攻，如今朝廷大军到来会主动出击围剿，我等自会离开渝州。后日出征，征战路上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死于战场便与我们无关了。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让赵绝服下此毒，届时便看金姨的了。”

金萍点头，“我会安排好一切，请公子放心。”

“恩。”洛铭烨忍不住问道，“不知二王子他在北荒如何？”

“二王子并未发生什么事，公子放心，王爷已派人协助于他，定不会出事。”

“如此便好。”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洛铭烨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他之所以在天汉帮助刘景，不过是为了他的主子洛轩荣。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洛轩荣的计划可以更好地实施。“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得快些回去，以免他人起疑。”

“公子稍等片刻，我将化功散交给你。”

大堂转眼只剩下一人，风烬与无忧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到医馆后，无忧心中有点郁郁不乐。风烬明白她是因自己的毒药有一天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不虞。“此事并非你的错，你不必将它揽在自己身上。何况赵绝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无忧摇摇头，“我虽不喜金姨借我之毒行事，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似有些为难地开口，“风烬，幽姬不是心软之人。”房中有一瞬的静寂，无忧见他并没有太大反应，继续说着，“方才我在想，我们坐看他们互斗，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将赵绝拉为己用。”

风烬有些诧异她的想法，可冷静一想却不无道理。赵绝在朝中威望极大，背后势力未知，且对天汉朝忠心不二。若是他倒戈于刘钰一方，那刘钰坐稳江山的胜算就更大了。但是，这也是一件冒险之事，谁也不能保证赵绝会支持刘钰，若是他不予支持，那么赵绝就是一个祸患了。

这是一个赌注，不胜则败，该如何抉择，他们也不知道。

“这件事就让他自己选吧。我马上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他，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风烬口中的‘他’毫无疑问就是刘钰了。

“恩。”无忧轻应一声。

风烬揉乱了她的头发，对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很是享受，“回去休息吧。”无忧翻了个白眼，起身回房。

路过红衣的房间时，房门没关，里头之人正盯着蜡烛发愣。无忧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后走了进去。

“红衣。”

听到声响，红衣才回过神，挂上常有的微笑，“你怎么过来了？你今夜不是与谷主一起出去了吗？”

“方才刚回来，走过这里时，见你房门大开，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红衣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在无忧紧逼的目光下，颇为无奈地说，“我看到，有人来寻青衣了。”

“恩？”无忧不太理解红衣的意思。

“我与青衣虽都是在鬼医谷长大，但我是鬼医救下的孤儿，而青衣他却不是。这么多年他都在鬼医谷与我打闹，我差点忘了他的身份了。”说到这里，红衣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怎么会忘了呢？”她喃喃道。

“那青衣的来历是？”

“隐世世家，红叶山庄的未来继承人，秋夜一澈。”无忧对隐世世家的了解不多，但从红衣的表情可以看出，青衣的来历定是不凡的。

不过无忧还是不明白，有人寻他，为什么红衣情绪如此低落。“为何你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红衣眼神闪烁了下，“我听到了。”她幽幽地看着无忧，“秋叶暝，也就是青衣的父亲病重，红叶山庄需要一个继承人，这是青衣逃避不了的责任。”停顿了一会，她眼中的神采忽然黯淡，“他已有婚配。”

青衣有婚约？实在很难想象出来像他这样吊儿郎当的人居然是一个山庄的少庄主，而且是有婚约之人。可红衣的反应的确出乎意料，她从不是轻易显露情绪之人。原来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要看是对何事啊。

“你这般，可是承认了对他有意？”

红衣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她和青衣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已分不清是什么了，自她来到鬼医谷，青衣就出现在她的生活，一起练功，一起学医，一起打闹，吵着吵着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青衣对她来说，是亲人，是朋友，也是爱人，是不可分离的另一部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剩下她一个。

“那你是担心他会离开吗？”见她没有反对，无忧继续讲道，“我们都知道青衣喜欢的是你，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应该明白。”

红衣摇摇头，“我不是怕他离开，无忧，很多事情不是说喜欢就能解决。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与他之间的事，可现在不得不去想，他跟我不一样，他有家人，还有必须承担起的责任，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他的人在身边，而不是我。”

无忧从未见过这样的红衣，印象中的她，一直以来都是自信从容的，可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因为身份而心生怯意。“红衣，这都是你的想法，你可问过青衣，他是怎么想的？也许——”

“他要离开。”

简单的四个字，无忧却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弥漫了整个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