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人?
从生下来就没被人宠过爱过,不管是在娘家,还是被送到白家做童养媳,王氏就一直被欺负,从小就被压制成了自卑懦弱,不知反抗的性子。
她这一辈子,总是心虚。
打小听娘骂是个赔钱货,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多余的。到了白家,因为是童养媳总觉得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拼命干活,才好让人不嫌弃自己。等到嫁给了白应禄,一开始也还好,毕竟算是一起长大的,也有过一段温存的日子,等到她生下女儿,之后再无所出时,日子就彻底地陷入了绝望。
白应禄在外头被人笑没儿子,回来就把气撒在王氏身上,偏偏王氏自己站不起来,就觉得自己亏欠了白应禄,心里头一直都是虚的。
哪怕她从外婆那学会了一手针线活,在靠山屯就找不出一个比她的绣活更好的女人来,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吃苦耐劳、任打任骂,赔尽了小意,心虚地过着不幸福的日子,可哪怕再苦,挨了再多的打,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可以挨打,但不能看着白应禄打女儿,也不能让他们这些人把她的女儿推进火坑。
方氏那个臭不要脸的,还说什么那是享福去了,说那样的话不过就是因为她没闺女,只需看着别人的闺女入火坑,自然乐得看个热闹,还要在旁边想着能为这捞到多少好处。
还有大嫂,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事儿也不碍着他们啥事,反倒是小叔子要真出事了,还要耽误了她家大宝的前程。再一个,当初慧儿的事儿,她可是没帮着说话,这会大嫂说不定还记着那仇,又怎么救她的草儿。
现在能救她的草儿的,也只有她一个,她又怎么能像从前一样?
狠狠地咬着、挠着,哪怕自己已经被拖倒在地,王氏仍然不肯撤手。
反倒是打人的白应禄自己实在是服了,往常只要几下就会老老实实的女人现在却像是疯了一样,竟有点不死不休的感觉。
明明他挨的那几下也没多疼,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突然生出点怯意,揪着王氏的头发,白应禄到底打不下手了,只是狠狠一推,把王氏推倒在地,恨恨地骂:“回去再和你算帐!”
王氏喘息着,耳边听到白草儿的哭声,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突然就跳起身来,一把抱住扑向她的白草儿,却没安抚惊吓的女儿,而是瞪着白应禄大声道:“我们和离!女儿我要带走!”
白应禄一愣,好一会儿才骂道:“呸,你个臭娘们跟着人做了几天活就真当自己也不得了了是吧?还和离!你当咱们白家是什么人家,还想和离?呸,惹毛了老子,一纸休书把你休了……”
他就是顺嘴骂几句,心里根本没当回事。什么和离什么休妻?离了他王氏还能活?这年头哪有被休的女人还能好好过得下去的?
可是出乎白应禄的意料之外,他的话居然没有震住王氏,王氏竟是瞪着他,大声道:“好!休书拿来!我什么都不要,但草儿我必须带走!”
这样的决绝,白应禄完全傻掉,怔怔地看着王氏,别说回答,还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了。
倒是白老爷子,皱着眉冷哼道:“像你这样忤逆不孝,就是休了别人又能说出什么话来?还敢拿这个将我们白家,是真当我们白家不敢休你?应天,去取纸笔,替你哥写休书!”
白应天应声而去,白应禄却是猛地回头看着白老爷子:“爹,你这是干啥?那个啥……媳妇不听话,我好好教训就是了,也、也不到那一步……”
说着话,就上前扯王氏,王氏却是手一甩,根本就不理他,只是沉声道:“休书上怎么写随你们,但草儿我一定要带走!”
这年头休书上也要写为的啥,也就是所谓的七出之条,一般来说女人都很在乎休书上写的是什么,毕竟七出之条基本上哪一条都是坏了女人名声的。
可王氏这会却根本不在乎他们写什么,哪怕是坏了名声又怎么样?只要救了她的草儿,她什么都不在乎。
白老爷子却是一声冷笑:“写了休书,你就不是白家人,想在白家呆着都不行!可草儿,她姓白,你就是她娘,也休想把我老白家的人带走……”
“你……”王氏一口气喘不过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白应禄忙上前两步,扶住王氏,又抬头看了眼另一边扶着王氏哭叫的白草儿。
拧着眉,他低声道:“爹不过是一时气话,你服个软不会真休了你的……”
王氏猛地一攘,直接就把白应禄推开了,抹着嘴角的血,狠狠瞪着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也瞪她,还不屑地一声冷哼。
白应禄有些发蒙。
不过就都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老爹和媳妇都是这么认真了呢?
“小花……”唤了声王氏,他低气了几分:“咱先回屋吧!”
要说这家暴的男人都这德性,打完人后会服低认小,求得原谅:“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冲动,咱们夫妻俩你别和我生气了”,说尽了好话,又赌誓发咒,可这誓言就是个屁,啥事都不当,下回动手时还是该多狠就多狠,打惯瘾了更是连道歉的话都不说了。
王氏偏了头,看着低下头的白应禄,倒想起从前来,他以前也是这样,打完了道个歉她就心软了,可一次又一次他就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心软而手软过……
合了下眼,王氏“哈”了一声,别过脸去再不肯说半个字。
白应禄一股火气上冲,手一扬,却到底没有落下,只是转过头去赔着笑道:“爹,这事就算了吧,再想别的法子,我也心疼草儿,不想自己闺女去做什么丫头——那个什么妾也不是好做的,不是戏文上都说了会被大房欺负吗?”
白老爷子冷着脸,看着儿子,只是沉声道:“咋的,舍不得你媳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