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苻贤的授意，薛塬一直住在谢家别院里，晚饭过后，薛塬在别院里和谢子林切磋了一番，虽然是大冬天，但两人还是出了一身汗，入了夜，浑身疲惫的薛塬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屋内昏黄的灯光，明明门窗都是紧紧地关着的，可是灯芯却在不停地摇曳，明明无风，可他好像一直都有听到风过缝隙的呜咽声。

“咚咚咚，咚咚咚，”外头院子的门咚咚作响，薛塬一个起身，立马下了床，随手抓住了枕头底下的佩剑。

“薛小将军，薛小将军，快开门，快开门！”院子外头叫喊之人，好像是谢子林，薛塬穿了鞋，提着佩剑，立马跑了出去，院子门一打开，只见谢子林提着灯笼，一边喘气一边着急地说:“圣上急诏，请将军速速入宫，容妃，容妃怕是不行了。”

薛塬一听，提着佩剑，发了疯地往外跑，谢子林提着灯笼紧紧地跟在后头，“将军，将军，门外有马，还有宫中的公公等着您，”

谢子林也是习武之人，他自诩自己健步如飞，可那一夜，他怎么追赶，都追不上薛塬的步伐，他生怕薛塬入了宫会出事，在薛塬爬上马背之后，他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入了夜，宫城有宫禁，四道宫门都会紧紧地关闭，今夜，南大门打开了，宫门内外灯火通明，薛塬从马背跃下，想要冲进皇宫，四名御林军拦住了他的去路，“薛小将军，携武器者不得入内。”

薛塬转身，一把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了身后的谢子林，谢子林单手接了过来，这时候，四名御林军才让薛塬踏了进去，他一入南大门，大门立马关闭，不许人入内，里里外外都是御林军，戒备森严。

入了夜的皇宫静悄悄的，唯有如意殿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在随行内官的指引下，薛塬走进了如意殿，分列在两侧的宫女们，手提镂空金盏灯笼，他每走一步，灯芯随着轻颤，就好像他的心一样，在颤抖。

思安和思北站在寝殿门口，一见到薛塬，神色不仅焦急，还有哀伤，她们望着他欲言又止，“将军，请随我们来。”

入了寝殿，薛塬就看到了苻贤，这位年过五旬的九五之尊，孤零零地坐在桌子旁，手托脑门，紧闭嘴唇，遥望另一个方向。

“臣，参见陛下。”薛塬行了个跪拜礼。

苻贤的身子微微一动，似是因为沉思过度，受了惊，他转过来，微微一抬手，哑声说道:“你来了，起来吧，”

“谢陛下。”

“去看看你姑姑吧，她在等你。”

一听到这一个“等”字，薛塬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揪住了，突然疼痛起来，他慢慢走进那张床，苻贤则慢慢往外走，当他站在床榻面前的时候，苻贤已经从寝殿出去了。

“阿塬来了。”床榻之上，背对着薛塬的薛知意转了过来，向着他，有些费劲的，慢慢地展开了笑容，薛知意的精神状态很好，可薛塬的眼眶却不由地红了起来，姑姑薛知意的脸与祖父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让他分不清谁和谁。

“阿塬，唤我一声姑姑吧。”

“姑姑……”

薛塬知道，这时候的薛知意已经是回光返照。

“好……好……”薛知意的笑容更灿烂了，像极了吃到糖果的小孩，“阿塬，来，来，靠近姑姑，姑姑跟你说几句话。”

薛塬蹲**子，半跪在薛知意的床榻旁，薛知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薛塬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这个八尺男儿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这个虚弱的女子，“姑姑……”

“阿塬，我们薛家就剩你一个人而已了，活着的时候，我无颜回北地，死了之后，你就把我葬在北地的草原。”

白天还是晴朗的，入了夜，风突然变大，吹得人瑟瑟发抖，已经连续十几日都没有下过雪的大临城，在今夜，慢慢地开始飘雪。

苻贤一个人站在长廊底下，望着如意殿四周的墙壁，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寒意，沈素容从偏殿走了出来，嘱咐随行的宫婢不用跟着她，她慢慢靠近苻贤，将手中的披风披到了苻贤的肩膀上面。

“皇后来了。”

这一声“皇后”充满了疏离，沈素容的鼻子有些酸涩，没有入主皇宫之前，苻贤一直唤她“素容”，这几年，她都没有听到苻贤唤过这个名字了。

“陛下，下雪了，小心着凉。”沈素容踮起脚尖，替苻贤系好的带子，又替他抚平了披风的皱痕，像刚成亲那会儿，替她要外出的夫君整理衣着一样的贴心。

苻贤心中的寒意淡了一些，他看着沈素容，轻声喊了一句，“素容。”

沈素容的眼角有泪珠划过，沈素容应了一声，转到苻贤的身后，借着拉扯衣角的动作，把眼角的泪珠轻轻地擦拭。

“这些年，辛苦你了。”

“陛下说的什么话，臣妾不过是尽了妻子的本分，谈不上辛苦，辛苦的是陛下，前朝的政务那么多。”

“朕对不起你们，”苻贤将目光转到如意殿的庭院里，庭院里的雪下得有些急了，染白了老树丫，染白了石板路，也染白了一路的昏黄的灯光。

“尤其是知意，朕误了她一辈子。”

“知意妹妹是心甘情愿跟着陛下的，怎么说是误了她呢，发生了这么多事，是知意妹妹自己想不清楚，想不明白，所以才会变成……”到了最后，沈素容收了声，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只会引起苻贤的厌恶感。

“她刚刚跟朕说，不想葬入皇陵，想要回北地。”

“陛下同意了？”

“同意了，”

“陛下还是心疼知意妹妹的，事事都顺着她，”沈素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酸意。

“可是现在，”苻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朕后悔了，朕也害怕百年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皇陵里。”

“陛下，”沈素容握住了苻贤的手，“您的龙体康健，那有那么快就到百年之后，臣妾在这里，臣妾会一直陪着你的。”

苻贤看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手，又看了一眼沈素容的情真意切的面容，微微一笑，笑容里掺杂了许多东西。

沈素容的心渐渐有了凉意，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不信任与疏远，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有皇后的虚名，每日对自己的夫君嘘寒问暖的，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不冷不热、我行我素的薛知意。

“姑姑，姑姑，”如意殿内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苻贤身体猛地一震，沈素容连忙扶住了他，生怕他跌下台阶。

“娘娘，娘娘，”立在寝殿门口的思北和思安听到呼喊声之后，冲了进去，随后，如意殿内传来了她们二人的哭泣声。

【作者题外话】：有没有小可爱看我的文呢，留一下言嘛，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比较少，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