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生辰过后,因为刘姑姑隐瞒了我要与谢子扬要订亲一事,我生了闷气,将自己关在房中,任凭谁来敲门,我都不理会,我待在房里,逗着谢子扬新送来的喜鹊,那只喜鹊老是闭着眼睛打瞌睡,除了吃饭的时候发出一点声音,其余时间都很安静,相比较于灵犬的上蹿下跳,四处高歌,这只喜鹊鸟儿真真是太安静了,安静得都没有喜鹊的样子。
“谢子扬,你送的这只喜鹊鸟儿太安静了,像个木头,以后我就喊它木头得了,”
“这已经是你的鸟儿了,你想怎么取名就怎么取名,不过,你得小心,不要让灵犬和木头待在一块,”
我想起了之前谢子扬好心好意地提醒我,不能把木头和灵犬放在一块的那番话,兴致来了,我很想看一看,木头和灵犬待在同一个笼子里,它们打起架来,到底是谁比较厉害。
我将灵犬装吃食的小碟子取了出来,放进了木头的笼子里,食物被取走,灵犬紧跟着飞进了木头的笼子,两只鸟儿中间只有一小碟吃食,灵犬竖起了羽毛,圆碌碌的黑眼睛凶狠地盯着木头,木头则是有搭没搭地睁眼闭眼,两只鸟儿就这么对质着,不一会儿,木头伸出脑袋啄了一点吃食,立马被灵犬攻击,啄掉了一根羽毛,而木头受了惊,连忙往后退,躲得远远的,灵犬见到木头的怂样,兴奋得高歌一曲,独自霸占了吃食,而木头竟没有任何变化的,任我怎么推它去反抗,去争斗,它都不为所动,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仿佛那些吃食都是不属于它的,灵犬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吃饱了就趾高气扬地扬起脸,跳到木条上面去唱歌,等它唱累了,打瞌睡之后,木头才慢悠悠地过来啄几口小碟子的米粒。
这一幕,竟是少有的平静,它们两人能相安无事,让我诧异了。
“谢子扬这一回送的鸟儿,竟然是个怂包……”
逗了一会儿灵犬,我开始犯困了,连打了三个呵欠后,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夜里,我觉得有些凉,但四处摸寻都没有找到被子,我也就放弃了,到了第二日,灵犬开始为美妙的清晨歌唱后,我也紧跟着醒了,发觉喉咙有些难受,干咳了几声后,又找不到水喝,我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捧着冬衣的刘姑姑站在我的面前,刘姑姑的眼睛有些红肿,神色看着有些憔悴,像是没有睡好,看到这个样子的刘姑姑,再大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我关切地询问道:“刘姑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脸色很差吗?”刘姑姑摸了摸脸,露出了慈爱的一面,“昨天,是小姐十五岁生辰,刘姑姑太开心了,就没有睡好。”
“那你别忙了,赶紧回去睡觉,”鼻子有些酸涩,我接过刘姑姑手中的衣物,赶紧将她推出了外面,“听我的,听我的,赶紧回去休息,不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喷嚏,“不然,我就不穿厚衣服了。”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刘姑姑这就回去休息,小姐,赶紧把衣服穿上,天冷了,你身子骨弱,受不了寒的,白莺,好好照顾小姐,”临走的时候,刘姑姑还不忘叮嘱身后的白莺。
送走刘姑姑后,白莺取了一盆温水,让我洗漱,并按照刘姑姑的交代,为我换上了冬衣,小月从管事处取来了木炭,捧着火盆进入了房间,不过一夜,气温就降了,喝了一杯温水后,喉咙还是有些难受,白莺怕我着了凉,想要为我煮一碗姜汤去去寒,我想着趁着刘姑姑去休息了,禁足也解了,得赶紧就去一趟,赶紧摆手拒绝。
“白莺,若是刘姑姑醒了,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你就说,谢子扬,对,谢子扬有事情找我。”我从百宝盒里取出两个手镯,不顾白莺和小月的阻拦,飞奔着跑出了墨菊园。
刚一出院子,迎面就看见了一脸怒意的郭晖,脸上淤青未散,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身臭味,碧玉跟他身后,有些胆怯,不敢距离太近,也不敢距离太远,见到他这般模样,我很开心,捂着嘴偷笑起来,怕被他看见,忙躲到假山后面,我看着郭晖先是在墨菊园门口停了下来,他原想冲进去找我算账的,却被碧玉拉住了,不知道碧玉说了什么,郭晖甩袖而去,转身去了群芳院。
见他远远离去了,我从假山后面出来,“郭畜生,胆小鬼,”
一路从墨菊园到出了江府,都没有人阻拦,碰到了江鸣,他也只是叮嘱了几句,外出要小心一些,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拦住我,嘱咐几名家仆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对父亲忠心耿耿,好像是得了父亲授意一样,现在,江鸣很少管我了。
万春楼到了,这是西大街最热闹的青楼,万春楼是近三年来突然名声大噪的青楼,原先不过是只有十几名歌姬的歌舞坊,后来不知道是谁接手了这间歌舞坊,并把花高价请了邲国境内里数一数二的歌姬舞女前来表演,随后用了各种手段,让歌姬舞女们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再后来,就成了万春楼。
楼外既有揽客的浓妆艳抹的女子,楼内也有大胆泼辣的舞女,当然,也有卖艺不卖身的歌女,也有只想来听曲子的恩客,总之,万春楼,就是能够满足你所求所想所愿的存在。
今日,我来到万春楼,就是为了感谢一个人,万春楼妈妈——花娘。
花娘约莫三十五岁,常把自己打扮得像花枝招展的,看着跟年轻的姑娘差不多,可她一开口,你便知道,她行事稳重,事无巨细。说来也是缘分,我是去年才认识的花娘,那会儿,我刚过完十四岁生辰,趁着刘姑姑不注意,一个人跑去西大街吃馄饨,不料刚巧碰上被偷了钱袋的花娘,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绊倒了小偷,替她拿回了钱袋,花娘很感激我,她也不含糊,直接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我这才慢慢地跟她有了些交情。
“花娘,这两个玉镯送给你了,多谢你帮我看好了郭晖,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这是小事,华瑛妹妹怎么这么客气呢?”花娘嘴上虽推脱,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拿起了玉镯子,仔细品味起来,“这玉镯子,贵着呢,华瑛妹妹就这样送给我了?”
“当然!姐姐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这两个玉镯远远还不够,下一次,我再带一些漂亮的玉石过来,送给姐姐。”
花娘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就把两个玉镯子套进了手腕上,心情十分愉悦。“对了,那位郭公子离开的时候,满身戾气,怕是会找你麻烦,你就不怕吗?”
想起郭晖那张脸,我没来由的一阵恶心,“他?哼,他不会对我动手的,要是敢对我动手,刘姑姑必定会拿剑砍了他,”
“可他,看着不像是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在府中,他不敢动手,指不定等你到了外面,他会对你下手了,”花娘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其实,哪哪都不安全的,只要有我那位继母在,”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要我还留在邲国,我与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消停的。”
花娘知道我的身份,对江府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她知道我与继母陈兰惠关系不和已久,她是外人,不好干预我家中的事情,她只能以朋友的身份,说着宽慰我的话,“要是有需要帮忙,你就直接来万春楼找我,万春楼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地方,可要藏一个人,还是藏得住的。”
听了花娘的话,心里涌起了一股温暖,我虽没有了母亲,却有刘姑姑和花娘这般爱护。
“谢谢花娘。”
自郭晖回到江府后,我一直等着他和陈兰惠来墨菊园找我麻烦,可一连三日过去了,兰苑和群芳院安安静静地,墨菊园里的日子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就算路上碰见了陈兰惠,她也只是哼了几声,也不搭理我,这是少有的相安无事,而郭晖则更为勤快了,每日站在江府门口,等着父亲上下朝,比亲儿子还要殷勤,我不知道他们俩表姐弟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到如今,仍不敢卸下防备。
却不料,大临城来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他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又起了一层波澜。
及笄礼后,江太尉和谢尚书为江华瑛和谢子扬订下了亲事,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布局打乱了,原先他们二人是打算向江家提亲的,不料,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日,两位皇子皆是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唯有太子苻元明乐呵呵地向江太尉和谢尚书道谢,直夸这场亲事是天作之合,我原先并不知道父亲为何为我订下这门亲事,直到十五岁生辰过后几日,瑶华宫的瑶妃招我入了宫,旁敲侧击地暗示,我才知道,原来,因着父亲的身份和地位,我在这些人的眼中是块“香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