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营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已近秋天,虫鸣应该是没有精力歌唱的,营帐内的士兵翻了个身,脑袋有了片刻的清醒,等他发觉情况不对,正要拔出腰间长剑,可对方先他一步,一剑封喉,营帐内的士兵,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黎明时分,未闻鸡鸣,只见狼烟四起,杀戮声不绝于耳。
“段将军!白沙镇快要保不住了,我们该怎么办?”
“代国小儿,不过是蝼蚁之军,怎能敌得过我们薛家军,发号施令,众将士列阵迎战,一个都不能后退,二郎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是!”
一夜之内,祥和平静的白沙镇成了神魔交战的厮杀场,从刀枪之下活下来的村民们,皆逃往明州城方向,黄沙漫天,苍空之下,猎鹰眼中,逃亡之人显得如此的渺小。
许久未见花娘,想起上一次醉酒的路袭风提到万春楼里新来了个多才多艺的乐师,是时候去看望一下花娘,只身前往万春楼,还未曾上楼,就听到前边舞台纱帐之后,传来阵阵竹笛声,竹笛声悠扬阅耳,那声音时而窜向云霄之上,时而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时而轻柔抒怀如林间小溪潺潺而过,时而悲怆欲绝似恋人恩断义绝,万春楼内,满堂皆竖耳倾听,有人意气风发,有人开怀,有人啜泣,亦有人沉醉其中不愿清醒,笛声戛然而止,纱帐之后的那个身影,也迅速离去,他并不贪恋众人的掌声与欢呼声。
笛声已止,余音绕梁,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收住自己的怅惘之色,这个新来的乐师确实是惊才绝艳,路袭风真的没有骗我。
花娘在楼上瞧见了我,直喊“稀客,稀客,”她下楼挽住了我的胳膊,得知我想见一见新来的乐师时,便直接说道:“这位乐师入万春楼的条件,就是任何人都不能瞧见他的面容、知晓他的身份。”
“这,更让人心里痒痒,想要见一见了,”花娘露出了一丝为难,我赶紧反抓住她的胳膊,“哎呀,花娘,若是在从前,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瞧见他的真容,但是现在,罢了,不为难他了,花娘,赶紧喊人上菜吧。”说罢,我松开花娘的手臂,背着手,快步跑上了二楼,寻了一个临街靠窗的好位置。
窗外,依旧繁华。
此时,城门处传来喧哗声,“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城门一路穿行,“让开,让开,让开,军中急报!”,西大街的老百姓们纷纷避让,亦知这个马背之上精瘦黝黑的男子的急迫,我从位子上面站了起来,眯着眼盯着疾行而过的士兵,想要仔细辨认他怀间的竹筒是和标记。
“江小姐,花娘说,万乐师想要见你。”
“什么!”
“万乐师约小姐见面。”
“不是,不是,没空见,没空见,跟花娘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
那名传话的小二,愣在了远处,他没有想到,江华瑛直接拒绝了万乐师的约见,慌里慌张地跑出了万春楼,那可是楼中所有人想要见上一面的万乐师啊。
我瞧清了竹筒上面的标记,那是薛家军的徽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那必定是北地出事了。
我一路快跑,跑去驿馆,却还是迟了一步,薛塬受到急召,已经入宫了。
天边涌现一层层乌云,慢慢地遮住太阳的光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知晓,薛塬和其他三品以上的官员皆被陈无疾留在了宫中,派去探听消息的仆人,还没有带回薛塬的消息,江家却来了不速之客——一道赐婚的圣旨,那是一道稀里糊涂的圣旨,也是一道让我不愿意抗旨的赐婚圣旨,因为所赐婚之人,是薛塬。
“敢问公公,薛将军现在在何处?”
“薛将军求得圣旨后,已经动身赶往北地。”
“多谢公公告知。”
北地真的出事了,在府中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提起裙摆飞奔而出,夺了府外的一匹马,直奔城门,祈祷着薛塬不要这么快离开,要等等我,未等我赶到城门,何福和他手下的御林军把我拦住了,他头都不抬,厉声道:“华瑛公主,陛下有令,你不能离开大临城。”
不知薛塬到底走了多远,我心急如焚,只能哀声恳求,“何叔叔,拜托您了,我真的有急事,需要出城,我保证,半个时辰内一定回来。”
可何福并不念旧情,他和他手下之人,并不打算放我离去,“华瑛公主,请回吧。”,我看见何福的手上亦拿着一道圣旨,两道圣旨竟是同时送出,我看着何福和他手上的圣旨,咬牙切齿道“皇兄,还真是算无遗策。”
待我转身回到江家,还未来得及找刘姑姑和江鸣商议对策,商讨如何出城,刘姑姑、白莺和小月,被带去皇宫了,只有那个宣旨的公公在府里等我,他冲着我念那未念完的圣旨:“着令华瑛公主即可入住凤阳阁,待薛将军战胜而归,从宫中出嫁。”
我就这样,坐进轿子,入了皇宫,住进凤阳阁,我也开始重新审视陈无疾,他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了解我,甚至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