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意渐息,坐在窗边的那位白衣书生总算是放下了酒杯,遥遥朝他们这里望了一眼。
这一架打得实在是畅快,近日来的郁闷似乎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傅君扬满意地起身甩甩臂膀,古铜色的肌肤附着方才一战的汗渍,在光亮之下熠熠闪烁着。
然后,转身。
与此同时,耳边骤然传来一声划破虚空的铮鸣。
有人偷袭!
“大哥!”
事发突然,萧破正待上前相帮却已经来不及了,数十只长箭霎时已经近在咫尺,就算男人身手再如何敏捷都很难躲得过去。
然而,男人似乎也没有任何想要躲闪的迹象,反而转过身来,直直朝向了迎面而来的箭矢,笑意更浓。
“咻——”
接下来的场景足以令包括萧破在内的所有人愕然——
一支支直冲着傅君扬而来的利箭看上去气势十足,却不知为何,还没等接触到傅君扬的身前一寸便似失去了力道一般,“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数十只淬了毒的利箭,居然没有一个碰到男人分毫。
虚空中,隐约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君扬身上之时,淡定坐在角落观战许久的白衣书生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好吵……”
话音甫一落地,白衣书生身形一动,竟瞬间在原地不见了踪影。其动作之快,连傅君扬都怔了一怔才看清那人的动作。
“锵——”
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于迅疾之中出了鞘,发出有如玉石相击般的清鸣之声。
好剑!傅君扬不由暗暗赞叹着。
只见那把剑的主人衣袂飘摇,只一旋身腾空而起,手中利刃朝着屋顶的方向轻轻一挥,其身手之精绝连傅君扬都忍不住在底下叫了一声好。
却听“轰”的一声,酒铺的整个屋顶竟应声掉将下来,紧接着掉下来的还有另一个人,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脚上蹬的草鞋已经磨损得快要烂了,全身上下无不显露着此人一穷二白的高贵气质。
这人好是厉害,明明方才一直没有参战,却能一眼看出此人便是放箭那伙人的头儿,只要擒了这人便可以迫使躲在暗处放箭袭击的人不敢再动手。
“饶……饶命……”
这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倒没忘了连声求饶。
那白衣书生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求我吗?”
“是……请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不必。”白衣书生面色甚至没有任何变化,“你的命,不应由我决定。”
说着,眼神便轻飘飘投向了随后而来的傅君扬。
那个杀手头子也是机灵,一见此情景立马就明白了,赶忙转身朝着傅君扬的方向跪了下来,求饶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傅爷,傅爷饶命啊……我等也是拿钱办事,迫不得已啊……”
傅君扬环臂于胸,笑道:“你这小子,看面相也不过而立之年,好好的放着正经人不做,非得跟在宣老鬼那个大穷鬼身边当个小打手,有没有出息?”
“傅爷,我等都是生活所迫……饶命啊傅爷,小的毕竟上有老下有小……”
“啧!”傅君扬听着厌烦,“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得了,回去告诉宣老鬼,往后找些身手不错的货色来,免得让别人听着了,还以为爷故意欺负后辈呢!”
“是是……多谢傅爷不杀之恩,多谢……”
那人一听傅君扬有意放他走,不由大喜,忙不迭站起身,趔趄着往外奔去。
“等等——”
身后,传来了白衣书生毫无波澜的声音。
下一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杀手头子只感觉胯下一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滚烫的血殷殷从腿间流了下来。
他痛得大喊了一声,登时跪倒在地,哀嚎。
白衣书生缓缓收回招式,平静开口:“方才你们断了我喝酒的兴致,这是惩罚。”
这一举动,看得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
这一剑够狠,直接断子绝孙啊……
不过看傅君扬的神情似乎还挺欣赏的。
“多谢这位侠士相救。”经过一番短暂但认真的考虑之后,傅君扬还是上前一抱拳,开口。
嗯,虽然感觉有些多余,但人家毕竟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了,再怎么说,表达一下感激还是应该的嘛!
却见白衣书生慢条斯理取出帕子将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重新收回鞘中,随即抬起头笑了起来:“抱歉,在下并非多管闲事,也知道以傅爷之本事,对付那些家伙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只是方才阁下与那些人一战实在是痛快淋漓,在下实在是手痒难耐。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傅爷海涵!”
咦?这么说此人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居然还出手帮他吗?
听人家这么一说,傅君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阁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对了!我听阁下的口音不像是扶阴本地人,来寻人么?”
白衣书生沉默了一下,颔首。
“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楚凌寒。”白衣书生微微勾起了唇,“不过,醉阎王傅君扬之名对于在下而言倒是如雷贯耳,不仅是整个扶阴,就连江湖中也总是能听闻傅爷的传奇事迹,在下亦是敬仰已久。如今一见,的确比传闻中厉害得多,在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傅君扬挑眉:“既然楚先生知道傅某,为何还要相帮?如果傅某没记错的话,我傅君扬在江湖中可是臭名昭著,人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
“江湖是江湖,楚凌寒是楚凌寒,岂能相提并论?”白衣书生笑得温润,“鄙人一向不会从别人口中定义他人,反而更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天下之大,如阁下这般通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啊!”傅君扬由衷感叹道,心下对面前这位武功过人的白衣书生平白多了几分好感。“今日你我萍水相逢便如此投机,实在是缘分!如果楚先生不急着离开的话,就让傅某做一次东,尽尽地主之谊可好?”
“这……”
“不过是一顿酒罢了,也是谢你方才相救之恩!”
对于傅君扬的盛情相邀,楚凌寒便也没有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