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一波未平一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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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融合了刀剑两意,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

这条龙集合了陨石精要,端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刀剑意撞上了怒龙,凌天阁反倒是变得静谧安逸起来。但仅仅持续了三息时辰,一股按奈不住的爆破火劲膨胀炸开,直接将整座凌天阁顶给化成了齑粉!

周游彻底昏厥,手中木剑脱手飞出。周旋见状立刻上前,将木剑接到手里收回身后。渐离眼疾手快将周游接下,但巨大的力道令三人皆深受波折,就这般一直退到凭栏处一脚踏空,就这般纷纷载落下去!

渐离于空中慌乱施展道术,无奈道法再强也不可能凌空飞渡,无非是缓释了几分下坠的力道,最后的结局亦是不能改变!

葛行间见到三人跌落,亦是挣扎着收回道法纵身一跃!

四个人在空中纠缠不息,没过多久便在地上砸出了一片龟裂!

时光依旧旖旎。

西梁皇城内依旧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时辰,周游睁开了眉眼。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脑海里混沌一片。

身下躺着两个歪七扭八的家伙,竟是周旋和渐离!

周游瞬间痴傻,他抱起渐离瞧看,发现此子早已没了气息。又去瞧看周旋,发现亦是早已生机灭绝!

悲痛。

无奈。

伤感。

各种情绪在青衫道士的内心徘徊,他在龙道上便想过最坏的结果,此刻一切如想象那般昭示,他反倒是一时间哭不出来了。

葛行间也躺在不远处,他挣扎着爬到他身边,发现他后脑裂了一半,但还有一息尚存。

“师父,这可是你想要坚持的?”

葛行间已经处在弥留之际,闻言微微晃神:“最后一刻......还是我心慈手软了......我这一生从没对不起任何人......但却实在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对我全力施为......殊不知为师根本就没使用那绝杀大阵......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我还是下不了手......”

此言一出,周游面色惊愕无言。

没有使用绝杀大阵,已然能够有如此威势显现,足见葛行间的道行高深!

葛行间已经眼眶迷离:“你虽然今日胜了我......那是因为你比我的心更加狠辣......你胜了不代表你是对的......我输了也不代表我是错的......苦就苦了我那其余两个孩儿......跟着你一起执迷不悟......往后没人再能猜测你了,这世上也无人再罩着你了......绝杀大阵用老马和猫儿也可驱使......希望能助你度过未完的命劫!”

言罢,双眼一瞪,就此绝息!

至此,不周山道仅剩下周游这一个道士。

突然间暴毙的三个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哎,人生真是无趣。”

周游眼角阴翳,他并未去多看地上的尸体,而是想着方才葛行间话中所谓的劫数,一时之间陷入深深地恍惚。

西梁城,龙道前。

穆青候和李眠静静站在道路开端。

“你还要等多久,先去吃点东西吧。”穆青候瞥了他一眼,并不是真的关怀备至,毕竟二人也没什么交情可言。只是眼下西梁城乃多事之秋,凡是可用的有生力量都需要去照拂一二。

“我等我家道长。”李眠静静回应,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穆青候也望着龙道发愁,不多时穆念安赶了过来,但依旧是劝不动李眠回去。

穆念安:“哥哥,为何上方不见动静,绝杀大阵发动的话,按道理说应该整座西梁城都会有响应波及,会不会是他们师徒之间罢手言和了?”

穆青候:“哪有那般容易,说到底林家那么多条人命积累下来的血仇,又岂能是几个徒子徒孙能够缓释得了的?”

话虽这么说,但眼下谁也不敢往龙道上奔去。毕竟谁也不清楚上方的状况,贸然上前反倒是会起反作用。

“一切以绝杀大阵为号,阵法不起,我们先按兵不动。”穆青候言罢径自离开,穆念安望着他的背影,看看李眠后也追随而去。

眼下,西梁城的驻守禁军已经死伤殆尽,金甲雷骑也所剩无几,皆被穆青候调到了西梁城四周的军事重镇。

龙道再次变得寂静悄悄,唯有绣花将军一人依旧死活不肯走半步。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

“道长,道长!”

李眠一时间热泪盈眶,自从战事初起他便和周游分开,至今已足足有一个季度未曾相见过。龙道上的周游乍见李眠亦是感慨万千,但面色上的悲伤愁苦亦是浓郁如氤氲难以化开分毫。

“将军,你受苦了......”

来者是一位魁梧男子,轻轻摩挲朱雀印记,随即并指如刀,红柱上木屑纷飞,不多时那只丑陋朱雀,已然没了双脚。

男子做完便走,街上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像他这般无趣之人,浑然没人瞩目欣赏。

不过的确也是,着实没什么看头。

陵阳城鱼龙混杂,越是乱世浮生,越是江湖显现,这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不管何门何派,也不论何般来头,都扯着嗓子拉高调门,想要在这多事之秋里搏出一个未来。

搏好了的叫鱼跃龙门,搏不好的叫鲤鱼打挺,不过不论怎样,温侯俊政变之后,京城这锅沸水,已然将所有锦鲤用金翎箭串起,再撒上几抹盐巴,活生生晾成了咸鱼。

李眠在城中不断留下朱雀印记,他昂然行走,心中却有无尽悲伤,他背后有一只黑色剑匣,里面静静放置一把桃花剑,殷红带血,触目惊心。

李眠不敢多想,他已经许久未曾安眠,每每闭上眼皮,便看见尸山血海!他越是行走人间,戾气就越发凝重,手中红缨长枪嗡鸣作响,好似寺庙里的怒目金刚。

不过他不敢妄动,因为仅仅是几日之间,他已然见到了太多绝迹江湖的人士,有死鱼眼天残脚抓飞檐倒斗挖坟的南海仙翁,有握鱼肠六指举鼎比武招亲的辽东老三,有黄粱酒睡坛三日醉眼铸剑砸断自家胳膊的洛道聊客,有温玉楼大战八荒胭脂抖粉跺脚直上青云的顺手千杨!

“浑然不觉错愕,庙堂已是江湖!”

他不晓得陵阳究竟发生了何事,或者说即将要发生何事,但眼下种种已然昭示出一些端倪,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逐渐酝酿。

他没有周游的谋略与远见,因此看不清也道不明,好在是他心里面只想着太子凉的下落,但陵阳城里面的鱼龙混杂属实是越来越多了,就好像一块蓄谋已久的脓疮,等待着它爆裂四溅的时刻!

他白日画朱雀,晚上回去察验,陵阳城的江湖气也是愈发凝重。

楼宇飞檐上开始出现义贼,皓月宫殿上插满带血刀剑,京都主道上奔袭各路军马,花街柳巷中窜出拽裤裆被追杀的白衣游侠,琵琶卖唱的素衣歌女能轻易断人筋脉,马厩旁掌钉冶火的莽撞铁匠能挥手见血封喉!

李眠日夜所见皆触目惊心,他倒不是忧心自身,而是更挂念起被驱逐出宫的太子凉,好在几日之后,他找到了一只断了脚掌的朱雀,不禁喜出望外,没过多久又寻到了第二只,这次是没了羽翼的朱雀!

李眠一路查找下去,半月后已然找到了七八只,他寻了一片沙地,推演半晌后将其连成一线,随后毫不耽搁地沿路找了下去。

这般一找竟然来到了一间恢弘高耸的古旧宅邸,不知建于何年何月,和晓行夜宿一般高耸入云,门脸硕大,上梁比红缨长枪还要高上几分,梁上一块横匾,上书五个金漆大字:

大海潮生阁!

门前立一老者,须发皆白,但目漏凶光,李眠重重吐气,将红缨枪和判官笔交予他手,此地于陵阳很有名气,李眠以前因公事来过几次,因而知晓这里的规矩。

老者依旧漠然相向,李眠拱手作揖,随即不再管他,迈步往里走去。

这大海潮生阁是陵阳最出名的书院,每每有读书人进京赶考,必会在此地逗留些许时日。因为此地藏尽天下诗书,而且借阅自如,无需银两盘缠。有状元榜眼高中,求得功名利禄,皆会回来此地捐助善款。后来江湖势力纷纷掌控,因此如今此地已然是黑白分明。

李眠穿堂而过,他看不懂那些经义策论,只管观相找人。大海潮生阁占地广袤,他足足找了三个时辰,找遍了所有的藏书阁和厢房皆不得见,最后只剩下阁后的一片园林。

他脚步不停,大步流星,总算让他找到了一处马厩,这马厩平平无奇,但边上有一茅庐,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精瘦身材,却穿着云镶阁的绫罗绸缎,和身边的腥臭马槽浑不搭调,但又好似天作之合。

李眠乍见此人惊喜莫名,立刻上前见礼,魁门礼数大气凛然,左膝单膝跪地右臂横亘胸前呈握拳状:“好久不见,八师兄!”

八师兄正在清洗马鞍,闻言微微额首,并未抬眼看他:“你胆子真的不小了。”

李眠:“八师兄,眠实属无奈,我若不这样,城里这般多据点,又如何得知你的具体方位?”八师兄闻言冷哼一声:“朱雀令有多久不现于人间,你可知晓?”

李眠似有惭愧:“已有十三年!”八师兄:“那你是否知晓,十三年前为何要启用朱雀令?”

“偶有耳闻,听前辈说起过,是为诛杀邪魔!”李眠把头埋得更低了。

“当年一只朱雀,死掉多少魁门子弟你可知悉?足足有内门弟子三千部众!那杀人者乃何许人也?你既知晓这般道理,为何还轻启朱雀?”

此话冰寒刺骨,毫无情感,八师兄抖手将清洗扫帚掷地,隐隐有怒气不平。

李眠闻言错愕,踉跄脚步虚浮。

紧接着他眉目紧骤,双膝簇然跪地拱手拜伏:“在下阅历短浅,不知除了你外,还有何办法能寻到太子凉!”

八师兄丢下马鞍,走到旁边石凳上稳坐,静静擦手眼神依旧冷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带你去见太子凉?”

李眠闻言微愣,随即不住扣起头来:“事关北戎国兴衰,还望师兄成全!”

“太子凉已然迟暮,陵阳大势割据已成,你即便是寻到了他,又能掀起多大波澜,难不成三万魁门将士的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八师兄声如洪钟,言语如箭,每说一句,李眠便多两行灼泪!

李眠:“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将士都是骨肉兄弟,怎能不悲不泣!奈何朝堂奸人未除,阻拦增援者未曾授首,眠心有不甘,三万魁门好汉热血难凉,因此决意辅佐太子凉登基大位,锄奸罚恶还大道青天澄明!到时候眠自刎于琅琊山下,与三万弟兄长眠不醒也全然不迟!”

八师兄:“说的万般好听,但我只见你一人归来,也只听你一面之词!”

李眠无言以对,双拳刺入泥土,已然殷红一片。

八师兄微微嗟叹:“自十三年前,朱雀令诛杀邪魔之后,魁门便散于江湖,从此不问世事,此后至今历代门主皆信奉此道,大隐隐于世,处江湖之远,不居庙堂之高,唯有你独断专行,喜好功名利禄,非要做什么狗屁将军,有违门主旨意组建魁门军,现如今大势已去却前来摇尾乞怜,你觉得你有何颜面来见我八步赶蝉!”

李眠依旧无言以对,头颅直接磕倒在地上,清脆溅血!

八步赶蝉:“当日我代门主传授你武艺,与你算是有师徒情谊,你嘱我照料太子,我也依言照做,不过眼下京城妖孽四起,你又要兴风作浪,太子凉本就性格刚烈,你二人冲动行事,大北戎国改天换日,倾覆已指日可待了!”

说完这一通,八步赶蝉微微按下性子,指了指李觉的剑匣问道:“这是何人之物?”

李眠见提到桃花剑,心中又想到周游,立时间更显悲痛莫名:“是一位道长遗物,此人本可以随我一同入陵阳,有改天换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能事,奈何遭遇不测,至今生死未卜!”

八步赶蝉不以为意:“我纵横江湖半生,未见过如你所说这般麒麟人才,即便是真的有过,如你所言也已成枯骨,说来有何意义?”

见八步赶蝉言语间轻薄周游,李眠昂起头颅,眼中已微有怒意,但转瞬便悲痛莫名,诸般感受如江河决堤,一口浊血夺口而出,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道长,你到底身在何方啊!

周游看到了李眠满身满脸的伤痕,看到了因为万人唾而留下的那些腌臜,一时间心有不忍帮他轻轻擦拭,随即又叹了口气缓缓坐在龙道第一阶梯。

李眠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也不去问上方的具体情况,反倒是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尽数跟周游念叨了一遍,一边讲一边哭笑,有时候眉飞色舞,有时候又大口叹气,着实是显得有些聒噪。

但周游却异常富有耐心,看着将军将前事一点一滴地道出,没有丝毫的怨言,反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心中的烦闷与思绪都淡化了不少。

也唯有绣花将军能够让青衫道士真的静下心来,也唯有青衫道士能够让绣花将军这般滔滔不绝。

所谓知己,不过如此。

李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整整一炷香的时辰,方才口干舌燥地停下嘴巴,才想起来还没有好好问候周游的处境。

他将周游远远观之,赫然发现青衫道士似乎壮实了不少,但却比往日多了几抹难以言喻的阴翳面色。

“道长,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听说你和周旋那厮还有道童渐离一起去了皇宫中,为何现在只有你一人回返?还有那绝杀大阵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为何偏偏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周游听闻他又提起这般伤心事,一时间虽眉目平静,那股深深地伤感还是呼之欲出。

“都死了。”他喃喃。

“什么?”李眠闻言大惊,简直不知该用如何言语来回应。

他仔细瞧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周游不是自己空手下来的,反倒是带了两个大包裹。李眠将其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两个皇宫里盛放香炉的香坛,皆是盆满钵满不知晓究竟塞了什么!

“道长,这是骨灰?”李眠微微心惊。

周游瞥了一眼:“不错,我把他们都烧了。我找不到更多的坛子了,翻遍了宫廷,只找到这两个。我师弟和道童皆为护卫我而死,我师父也跟着仙逝,至死也没有用他的绝杀大阵。”

“就这么......死了?”旁人或许李眠不熟悉,但周旋那家伙他再熟悉不过,往日里天天挂在嘴边之人突然间没了,任是谁也会唏嘘不已。

“没了,其实在攀登龙道的路上,师弟和渐离就已经和我计划好了一切。我们三人中能够有希望伤到我师父的只有我,我这些日子领悟了一些手段,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说与你听。因此他二人和我谋划好配合与调度,他们也知晓希望渺茫,但他们在龙道上便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

说到这里,周游面色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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