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喝药。”苏舟幽幽端着碗自己都嫌弃的汤药来到苏德面前,很是不怀好意。
苏德瞄了苏舟一眼,“放那吧,冷会儿再喝。”
“那可不行,仲谦说了这得趁热喝。”苏舟笑道,没想到死老头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老大个人了居然怕喝药!
“你这个死丫头,见不得我好是吧!”苏德吹胡子瞪眼。
“哪能啊。”苏舟撇嘴,“我不见得你好,还有谁见得你好?”
简单一句话,倒是把苏德说的哽咽了。
“……”苏德眼含着泪倒颇有些滑稽,“有你这句话,奴才这辈子也是值了。”
“嗯?”
“没事……”苏德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面上不显,眼里尽是沧桑。
七月十五
“原来安都还要给鬼过节呀!稀奇。”苏舟边把灯笼挂上房檐边喋喋不休。
“安分点,小心摔着。”周正日常无奈。
“这中元节这可不是给鬼过的,是给先祖过的节日。中元节是由上古”七月半“农作丰收”秋尝祭祖“演变而来的,民间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丰收时节,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缅怀先人。所以这个时候阴曹地府会放出全部鬼魂,祖先就可回家团圆。这个时候呢,我们就会去祭祖、放河灯、焚纸锭以缅怀先人。近年来,安都都是年年风调雨顺,少不得先人们的保佑呢,所以这中元节倒是越发兴盛了。”周正科普模式。
“呃,这样?那我能看见我爹娘不?”当我傻子呢。
“……”
“装神弄鬼!”
“……”周正本也以为中元节可以见到爹娘,但十多年来,一次都没见过,倒也知道这不过是个盼头罢了。回神来道,“下来吧,出去走走,今晚有人放河灯。”
“好呀!”苏舟迫不及待,转身跳下梯子,落地差点没站稳,好在周正扶了一把。周正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拿无语的眼神看着她。
“失误!嘿嘿。”苏舟吐吐舌头,“走吧,看河灯去。”
夜间,街道上万家灯火,家家都是红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连成一线,街道中间也是一排排红灯笼连着,连绵不尽,照亮了一片天,好不喜庆亮堂。
苏舟喜欢极了着喜庆的场面,街道上人来人往,买什么的都有。苏舟这个摊位停停,那个摊位看看,倒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到扬州湖外连着的长安河,这边的人更是多,摩肩擦踵。苏舟一手拿着灯笼,面上带着刚买的鬼怪面具,终于和周正挤到了河边。
苏舟蹲下,迫不及待准备点上河灯,对着周正伸手道,“火折子。”
周正,“……我以为你带了,我可没带。”
周正撇撇嘴,一脸无奈。
苏舟,“……”
“要不我现在去买?”周正试探道。
“去呀,我在这等着。”苏舟无奈一掌拍周正脑袋上,很是不客气。
周正黑脸,一掌拍开苏舟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周正离去
苏舟看着河边放灯的人,好不欢喜,河面上飘着一盏盏精致的小河灯,点点烛光,异常耀眼。苏舟见前面亭子边有盏很大的荷花灯,便忍不住追过去看看。
走近,只见一男子,一身黑衫略显单薄,墨发飘飞,面上一面鬼怪面具,眼光流连河面的荷花灯,不动不言,宛如与黑暗融为一体般,寂寥孤独。
苏舟一眼看出这男子身份不凡,就这气度,不是王公贵胄就是世家公子,眼珠子一转,上前安慰,“开心点吧,她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伤心,她定然也不会开心的。”
赵潜侧身,看向亭下之人,颇有居高临下的王者之气,一眼便认出苏舟。小小一只,很是软弱无害的样子,戴的面具倒是凶神恶煞。
“小子哪只眼见我伤心了?”赵潜挑眉。
苏舟:“……”
这语调怎的如此耳熟,有点像……端王赵潜?苏舟满头黑线,人生何处不相逢呀!苏舟忍不住感叹。
见苏舟不答,赵潜倒来了兴致,“嗯?”
“两只眼都看见了。”
“……”赵潜心中怪异看向这小子,赵潜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若非他想让人看出,连其一都无法看出分毫。
“上来。”赵潜淡淡吩咐道,端的是大爷做派。
苏舟鬼使神差的就上了亭子,站在赵潜身边,还不及赵潜肩高。大概是见到赵潜独自伤心,想来是个可怜之人,也不见害怕,抬眼盯着赵潜。况且这输人不输阵不是?
苏舟的眼神似是能看透人心,赵潜转身,拂衫坐于亭中石凳,自斟自饮。
苏舟见赵潜那可怜还逞装坚强的笑眼神,忍不住上前夺酒壶为自己倒上一杯。颇为语重心长:“逝者如斯不可追矣。”
赵潜闻言,怔好一会儿,看着苏舟的眼神越发深邃,看得苏舟转身欲逃时却笑出了声:“你这小子,人半点大,道理倒是不少。”
言罢,饮尽杯中酒。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也不管苏舟同不同意,一手提酒一手拉着苏舟就走下了亭子。
“哎,我还等人呢!”苏舟嚷嚷着,赵潜可不管这些,拖着就走。
帝陵
“这是哪呀?这么感觉阴森森的!”苏舟搓搓手臂,这七月流火的天夜间还是有丝凉意。
“帝陵。”
“帝陵?……帝陵!皇帝的坟头?!”
苏舟像是吃了苍蝇,赵潜这厮怕是脑子有病吧,没事往墓坑跑?想爹了?哦不,爹还活着,应当是想娘了。
赵潜淡笑,中肯道:“这形容倒是贴切。”
“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帝陵来,不怕掉脑袋呀你?”苏舟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也一样?!”
“我是被你拉来的。”苏舟缩脖子赶忙撇清,做无奈状。
“胆可与鼠较之高下。”
“……”
大概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隐隐见到点点光亮。
“前方是什么?好漂亮!”苏舟惊奇,加快了脚步。
“自己去看。”不等赵潜开口,苏舟已经自觉三两步向前跑去,一身湖绿色袍子裹在身上,随着动作飘飞着,在林间若隐若现,宛若精灵,赵潜神思晃了晃。
片刻回神,提着酒上前,在一处槐树下席地而坐。屈着膝,提酒壶的手搭膝盖上,一腿伸展,就那样看着苏舟,好不安然自若。
林子里满是飘飞的萤火虫,点点绿光,丝毫不比河灯逊色。苏舟一个人在林中跑来跑去,一会儿抓这只一会儿抓那只,却是毫无章法,怎么也抓不到。
“萤火虫极为娇贵,生命转瞬即逝,不可亵玩。”赵潜声音从远处传来。
苏舟转身,见远处树下坐着的赵潜,宛若一幅画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是一幅美男伤怀的画。
眼珠子一转,飞奔过去,立于赵潜面前,俯身道:“你说这小家伙叫萤火虫?”
一阵风拂过赵潜面庞,凉凉的,有点痒。
赵潜垂眸,拿起酒壶,仰头一饮。抬眸,见苏舟还亮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顺手把酒壶递给了苏舟。
苏舟一愣,赵潜见此,正欲收手,苏舟就抢过酒壶学着赵潜的样子,隔着半尺距离倒出玉液,不曾想却大半撒在了衣领上。
赵潜瞥了一眼苏舟领口,笑道:“你可是走运,有幸品尝这泸州二十年的佳酿——醉余生。”
“呃……好喝。”苏舟笑得甜腻,眼冒星星,也学赵潜的样子倒在槐树下。哎,美男太可怜,便陪陪吧!
赵潜瞄了她一眼,不再理他,夺过酒壶喝着。
深夜茂林中,只闻好听但迷蒙的声音随风飘向远方。
“萤火虫好……漂亮。”
“酒也好喝……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