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受了一剑,若是搁在宋栎尚未走火入魔之时,只需片刻便能复原。可如今的他灵力回复不及三成,刚刚那一剑又滞后了他的回复,身体便愈发虚弱起来。好在聂阳那里还有些琅琊山上带回来的仙草,做成药丸给宋栎服下,这才勉强定住了他的灵力。
昏睡三日宋栎才醒来,虽说三日不吃不喝对于他这个登入魔境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他的梦里尽是过去的倒影,无孔不入挥之不去,让他心力憔悴。
虽说江东之围形势不容乐观,但因为之前有了三城叛乱之例,宋仁宗便将江东各处兵马战时调动权,分配给了赋闲在家的铁羽将军宁泉。
宁泉宝刀未老,带着各地乡勇与自己旗下铁羽军四处征讨,最终在宋栎、姬韵到达福州府的半月后,彻底将沿海各处倭寇尽数剔除。百姓纷纷返回家乡,这第二次江东危机得以解除。
就在两人商讨回京事宜时,宋栎他们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福州幽鬼司司长古不通外出降妖,竟被妖孽斩杀,人头割下悬挂于福州城墙之上,手段极其毒辣。
在宋栎看来,古不通不过是个泛泛之辈,被人斩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怪就怪在,究竟是何等妖物敢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幽鬼司司长的人头被斩首,对于百姓来说无疑会引起恐慌,能够从中牟利的,宋栎不用脑都能想到。尤其那人头上挂着的鸦羽,似乎生怕别人猜不到是何人所为般耀武扬威。
宋栎本以为古不通被杀会给源氏姐妹带来一丝悲伤之情,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们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虽说她俩入职时间不长且是外邦人,可总归是一门同袍吧?这般冷漠,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待她们出访回来,姬韵与宋栎逮找个机会与她们交谈。
姬韵问到:“古大人死了,你们俩……心里一点都不难受?”
正在给几人的沏茶的源赖晴顿了顿,道:“为何要难受?古大人死得其所,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姐姐说的对,古大人是个好人。前些日子我们来到中原,若不是遇见他,只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姬韵本以为她俩对古不通没有感情,没想到竟是这般心态,如此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一边的宋栎默不作声吃着糕点,他一早就知道这俩心态与宋人有异,虽说常人难以理解的,可毕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做事极端了些。
姬韵又问:“这事儿暂且不谈。我问你们,关于刺杀古大人的人,你们心中可有头绪?”
闻到这儿,源赖空喝了两口茶表情有些异样道:“姬大人你问这个作何?所谓刺杀之人,你我心里不都有数么?”
确实,只要不是傻子,所有人能都断定这杰作是出自真火教之手。可问题来了,如果真是真火教所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给福州府制造恐慌?制造恐慌有无数方法,没必要杀死一个二把刀的除妖人,哪怕是在城中饮水里投毒,效果都要比杀他好得多。
还是说,古不通有一个必须死的理由?
可真火教向来做事仔细不露一点马脚,而且如今还有一件的让宋栎觉得蹊跷的事儿,那便是古不通不知下落的身躯。难不成线索就在他的尸首内?告别三人,宋栎独自一人骑着花生前往了古不通被袭击的地点。
福州地界潮湿闷热,让他这个在中原呆了许久的金陵人有些不适应。离古不通被伏击的白龙坡还有几里地,宋栎便找了个茶摊坐了下来。忽而想到自己也有许久没见过人形的花生了,便在茶摊无人的角落将她唤出。
花生一如既往地恬静模样,小小的白花贴在眼窝之中,倒给她的残疾反添了几分美色,花生跟着她坐在茶摊上,要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在此歇息。
宋栎没有要酒,不知为何此刻的他不太想喝酒。尤其是看到那些对着古不通人头指指点点的百姓,他拿着茶杯的手抬起又放下。
花生眸子清冽,笨拙的用筷子夹着盘里的花生米。好不容易放到了嘴边,却因为太用力又将它夹飞弹进了盘子里。宋栎见她没有责怪自己许久不放她出来之意,想着要不然就将她化为人形带在身边,在无数孤独的夜里也好有个说话的伴。
见她夹不住花生米小脸儿憋得笑脸通红,又碍于自己在不好发作,宋栎便抬起自己的筷子夹上放到她嘴边道:“张嘴。”
若是人类姑娘,此刻定是羞得不行。可花生是自幻境诞生之灵兽,哪里有这些情愫,轻轻将花生米含进了嘴里。
看着她微笑的样儿,宋栎脑里忽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影遁江湖那天。若真到了那天,在宁静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宅院,屋前的院子里一定要种一棵美丽的桃树,这样到了夏季他还能用来酿酒,也算满足了自己那点小小的嗜好。
可是如今这些东西好似痴人说梦般,江楠殉职、古不通被杀。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在告诉他,做鬼使想要善终真的很难。最可怕的是,你为了那帮所护之人而死,到头来,他们对着你的尸骸说出的话,依旧刺耳。
说起来,房子有了。那他是不是也该娶妻生子了?不对……生子好像不太现实,可娶妻……
宋栎想到这儿,脑里想到的只有一人。
脑里闪过的是那个凶巴巴少女,背对着她呵斥道:“你这嗤子!你才多大点就敢偷着喝酒?下次偷窃再被人逮住,我可不会去救你!”
她话虽如此说,可每每宋栎因偷窃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时,背自己回去的永远都是嫌弃自己的她。
对坐的花生见他面露笑意,道:“主人可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
听到这话,宋栎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开心?呵呵~被骂可算不得开心事儿。”
花生道:“可我看主人似乎挺开心的,花生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男女之事宋栎自己何尝又明白?摸了摸自己有些空的肚子,便又点了一碗阳春面。可当面端上来时,他看着花生那眼巴巴的模样,又给她点了一碗。虽说花生嘴上推辞,可真当面端上了桌,她便用筷子卷着面条吸进了嘴里,逗得宋栎直乐。
两人正埋头享用面条时,一柄长剑突然放到了他们的桌上。随之传来悦耳的女声道:“宋大哥,我们……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耳熟声音抬起头来的宋栎,看到的是一位水桃色剑袍手持铜柒红色剑穗的恬静少女。
宋栎忙道:“你是……去年在宁海遇见的灵鹿庄弟子?”可话及至此,他却想不起眼前少女的名字。
那位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也没恼,而是轻轻落座微笑道:“年蒹葭……我的名字是年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