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霜早早起了床，垫脚尖走出了屋子生怕吵醒宋栎。

她正在厨房做着早点，一位男子从屋外走进来。见她在，便将手中的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小霜回过头去，瞥见的是琉璃白玉冠，眉间英气俊秀，背负长剑的聂阳。

小霜道：“聂大人这是何意？”

聂阳轻轻将小瓷瓶的塞子打开，那股药香味儿扑鼻而来，道：“这是苦莲子，你拿这些给嗤见熬碗药汤，喝下去总归要好些。”

见了他的话，小霜心道：“这聂鬼使对哥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莫不是这两人有什么渊源？”

小霜接过瓷瓶：“我给他下在米粥里，让哥哥服下便是。”

聂阳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桂花方糖递给小霜：“嗤见不爱吃药，他若觉得苦，你便将这块糖给他。”说罢，聂阳拂袖离去。

小伊抱着蒸馒头的笼屉走进厨房，见小霜呆站着，大喝一声：“嘿！你怎么还傻站着？府里的早点还没着落呢！”

小霜被她的喊声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神来收拾自己手中的汤药，似想起了什么事儿，道：“姐姐，聂鬼使他为何对哥哥这般好？”

小伊将高出自己几个脑袋的笼屉垒在灶台上，道：“你呀，哥哥为人善良仗义，他俩又是师兄弟，感情好点不也挺正常的么？你可别瞎打听，再惹哥哥不高兴。”

院儿里的其他人还未醒来，聂阳走到了后院抽出长剑挥舞起来。剑锋冷冽决绝，剑穗挂着的半块玉炔被他瞥见，小心翼翼将它摘下收回衣兜里。

突然，聂阳脑里一闪，曾经那幕再次袭来。

自己曾经教过那个玄衣小童练剑，他总会偷懒，见自己不苟言笑还总喜欢挑逗自己：“师父叫你慧尽……慧尽，慧尽，那可不就是智障嘛！”

每每这个时候，自己都不曾接他的茬，只是轻轻伸出手臂，将一块桂花方糖放在他的手心里，道：“吃过糖，我们再来。”

然而那家伙总是不领情，糖照拿，屁股却依旧黏在凳子上不愿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道：“不来了，不来了。累个半死，什么步伐啊、气息、剑锋的，听得我耳朵疼，打架哪儿有那么麻烦。”

聂阳：“为鬼使者，岂能不懂剑法？若是被人数落，到头来扫的还是幽鬼司的脸面，你要是不好好学——”

玄衣小童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道：“是是是！我要是不好好学，日后丢了幽鬼司的脸面，大师兄便会让我吃不了兜的走。然后在某一个夜晚死在那些妖物的手里，对吧？整日婆婆妈妈就这几句，你没说烦，我也听恼了。”

聂阳收剑入鞘走到玄衣小童跟前：“如此，你站起我们再练一会儿，今日便早点结束，如何？”

一听还要来，玄衣小童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说什么都不来了！你自幼练剑当然不觉得累，可我只是个泼皮无赖，你让我学这些不是自讨苦吃么？不来了。”

这一连数个“不来了”让聂阳无可奈何，他铁了心，自己也不好强逼，道：“若是你不会剑法，日后再遇到妖物，你又如何斗他？”

听到这儿，玄衣小童扬唇一笑：“哈哈，你瞧着！”

小童运足灵力集于指尖，左手从袖中掏出纂符竖于跟前道：“恶灵退散！”

绿色火焰从纂符升起，飞上天空化为一团火球炸开。

“砰！”

这声巨响震彻整个北市，玄衣小童一脸，可聂阳却一脸恐慌道：“嗤子？！在幽鬼司放这玩意儿，你也不怕遭罚。”

宋栎拱了拱鼻子一脸不屑道：“怕什么？我还真就不信刚刚那下被老头子看到了。”

然而就是这么巧，一位老者突然立在宋栎身后的走廊上，沉了口气大喝道：“谁扔的符咒！”

这一声如雷贯耳，让宋栎后背发凉腿脚发麻冷汗直冒，转过头来看到赵申那种阴沉的脸时，竟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老头……师父……是，是智障放的！不是我！我阻止过他！可他不听！”

赵申胡子都气歪了，今日周遭老有街坊与他抱怨幽鬼司搅得他们无法安生，今日可算抓到这个罪魁祸首了，怒带疑问道：“智障是谁？”

宋栎瘫坐在地上道：“智……智障就是聂师兄啊！你看你不是给他取字慧尽……那可不就是智——障——么……”

没等他话语说话，赵申行至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搞得后者连连喊疼：“哎哟哟哟！师父！师父！你别揪耳朵啊！老东西，你信不信我——”

然而还没等宋栎话音说完，自己就被赵申揪着耳朵带去了公堂，聂阳知道这嗤子今日又得挨板子里。待他身影消失，聂阳这才没憋住，手扶下巴轻盈一笑：“呵呵，真是个嗤子。”

儿时孩童事，今日忆已迟。

谁懂剑中意，往昔入心脾。

如今在看着这半块玉炔，聂阳嘴角微扬，收剑入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日上三竿府里早已弥漫着饭香时，那个衣衫不整的嗤子这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坐到院中石凳上，刚打了个哈欠，就瞥见了那刚刚回府，穿着黑紫狩衣的武邑。

“啧。”宋栎心啐一口道：“如今这幽鬼司死脑筋愈来愈多，真是头疼。”

宋栎故意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然而路过的武邑知他是故意挑衅，也懒得理他，连正眼都不给径直走向兵器库。见他无心惹事儿，宋栎也懒得与他斗。

恰好姬韵从走廊过来准备回房，见他坐在凳子上托腮眯眼犯迷糊，大喊道：“喂！怎么还在这儿发呆？赶紧洗把脸吃饭了，整日睡到大中午，你也不觉得羞。”

宋栎打着哈欠，见她手里拿着胭脂盒，道：“师姐啊，你就别往脸上抹那些胭脂了，反正你整日东奔西走的，用了也是浪费，还不如——”

然而宋栎话未说完，姬韵抓起窗边的檀香炉扔了过来，却被宋栎接过抓在了手里，她羞红脸怒道：“你管我！你这般痞气模样没个正型，我倒要看看哪家姑娘瞧得上你！”

宋栎反驳道：“那可不劳师姐你操心了，喜欢我的姑娘在这汴梁城早就从长安街排到了灯市口。倒是师姐你，还是想想那家人会娶你入门吧，你可不小了，老赖在府里这可——”

这话彻底惹恼了姬韵，连忙跑过来，一把掐住宋栎的脖子：“你再说！你再说？！我若是嫁不出去，就先弄死你！”

宋栎被她掐的喘不过气：“师……师姐我错了！你……你松手！”

姬韵道：“你还说不说？！”

宋栎被她掐得涨红了脸只得服软：“不说了！打死都不说了！”

姬韵这才松开，宋栎揉了揉脖子通了通气儿。

两人正在打闹，客岚急匆匆穿过回廊，见他二人连呼：“师弟，师妹！”

两人转过脸来见他这般急躁有些意外，毕竟从小客岚做事儿极为冷静，宋栎道：“啥事儿能让师兄你急成这样？”

客岚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江东……又出事儿了。”

听到“江东”二字，宋栎知道，平静了许久的真火教，终于抬手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