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杜鹃灼纹绘出花蕊模样,在刚刚那阵刺痛过后,宋栎胸前的花蕊竟生出一片细长花瓣。他虽未见过这般怪异情况,可他曾在妖怪志上看到过,魔尊入魔之时会出现魔印符,以此为媒彻底剔除妖骨登入魔境。
可自己是人类,如何会出现这骇人东西?加之入魔须有上千年道行做引子,得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方能登魔,自己这点灵力怎么比得了那些千年妖王?
可自己体内那股妖力与灵力愈来愈契合让他心生不安,毕竟人妖殊途,灵力与妖力本就为水火之势,能够融合则说明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接纳妖力之异。
说起来他们刚入幽鬼司之时,赵申都让他们选了一件趁手的法器。客岚的阔刀“权衡”,聂阳的玉泉长剑:“故意。”,姬韵的狼牙宝刀:“钟情。”以及云苍的灵旌旗“本念”和宁安的长弓:“决意。”
他们人人都有,唯独宋栎没选。倒不是他标新立异,但凡鬼使,一生只能拥有一把法器,而他的心里,能够陪伴自己的,唯有自己腰间那个化形葫芦。
这葫芦乃是乐亭瑶尸骸化成,能够随主化形,宋栎当年可是差点丢了命,才将其从鸪魔白玉手中偷走,这也是乐亭瑶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当年他未选,赵申没有强求,只是让他赐于法器一名。毕竟法器一生只认一主,对于他们除妖人而言,这法器或许是对自己最忠诚的。宋栎虽念过书识得几个字儿,可对这雅韵诗赋一窍不通,一连取了数名儿都让赵申觉得头疼,刚埋怨他几句,却不想这嗤子索性胡乱给了葫芦一个咒名儿。
虽说这名儿和葫芦没啥关系,但听起来却和这酒嗤子相称得很,唤作:“七杯。”
这灼血杜鹃有七瓣,如今已生一瓣,想必自己体内以继承了七分之一魔尊之力。宋栎虽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给了他这份力量,可毕竟只是魔尊的七分之一,对于他们这等半人半鬼的鬼使们而言,倒也无妨。
可刚刚梦里,那女子口中的沈家最子让他有些在意,心道:“天儿?那老头子还有个叫天儿的后生?”
宋栎当鬼使时间不短,也去过几次洛阳。赵申与沈氏家主交好,自己也捎带着认识了些年轻后生,这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赵央侍卫的沈子安。与其他沈家后生相比,他算不上优秀,又是偏房庶出,将他送出来给善王府世子当贴身侍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除妖志上曾记载过有关“魔京”的说法,每逢满月中元节,待七星共线之时,阴府大门便会打开,那些丑恶的鬼祟妖物们便会踏着阴气席卷而来。
可毕竟是传说,几千年过去谁也不曾见过。再则说,真到了那时,哪是他们这帮肉眼凡胎的鬼使所能处置的?
宋栎口中干渴便起身喝了杯茶。如今已是深夜,幽鬼司静得出奇,除了几只不懂事儿的蚊虫嗡嗡声,这里用上静谧一词倒也妥当。汴梁夜里还有些冷,可那些蚊虫倒不在意,若不是被屋内檀香护着,只怕这帮蝇蚁之辈会搅得自己无法安生。
突然,宋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警惕大喝道:“谁!”
此声一出,门外又传来了木盆打翻洒水声。宋栎推开房门,只见小霜瘫坐在地上捏着自己的脚踝,身边的木盆毛巾落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宋栎连忙俯下身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脚踝。
“嘶。”小霜低声沉吟像极了小猫。
宋栎:“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作何?”
小霜听他问起,这才缓缓道来:“刚刚听到哥哥的呼喊声,小霜便觉得……该是哥哥做了噩梦,这才想给哥哥打盆水擦擦脸。”
宋栎摸了她的脚踝两下,应该是扭伤了。他轻轻伸出双手:“能起来么?我抱你进去。”
这话让小霜有些不好意思:“不……不必了,哥哥与我身份悬殊,再让外人看见会让哥哥苦恼的。”
然而宋栎并未在意,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横抱走进卧房:“呵呵,我这个汴梁的酒嗤子挨的骂还少么?多一两句倒也无妨。你和小伊既然跟了我,就不该这般见外。”
不知道是不是怀中少女过于娇羞,直到宋栎将她缓缓放在床上用毛巾热敷脚踝,整个过程她都未说过一句话。
见宋栎将床让给了自己,小霜于心不忍:“要不……哥哥睡床吧,柜子里还有些棉絮被子,我睡地上便好。”
宋栎道:“无妨,我身体已无大碍,做鬼使的哪儿那么容易死。”
小霜:“可……可我看哥哥身上似乎中了些许妖毒。”
小霜本为血妖,在灵视方面自然要比常人好得多。听她这么一说宋栎心里犯起了嘀咕,毕竟妖毒若处理不当便会要了人命。
所谓妖毒,便是妖物身上那些排斥异类的东西,例如妖怪内丹、妖力等。鬼使们虽通过吞服金丹成功接收妖力并打通灵脉,可到底身躯是人类,中妖毒也并非新鲜事儿。
宋栎走到床边,轻轻扯开衣领露出前胸那道灼血印,道:“你说的莫不是这个?”
小霜靠在床上伸出手来摸了摸灼血印,触碰那一刻犹如饿狼撕咬般刺痛,让她一下缩回手来:“哥哥……你身上被人种下了魔种。”
见他一脸疑惑,小霜这才解释起来:“我也是年幼时听母亲所说,那还是妖族尚在阴界生活之时,各方部族厮杀不断,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混乱血腥。但毕竟自相残杀于族人无益,千年之后,便诞生了最初的尊首之位,也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魔尊。”
小霜咳嗽一声:“可……可自阴阳乱入人妖同道开始后,这魔尊便成了一种超脱妖族的存在。再也不是护族人于安宁的一方霸主,相反更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我们妖族被自己的君王所抛弃,又被这阳界各方势力污染。渐渐……沦为畜类。”
说到这小霜话语哽咽,宋栎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白皙的脸颊。后者反握住他的手掌眼里满是感恩:“可是哥哥和那些把我们当做畜生、异种的人类不一样,哥哥能够理解我们,只是这样小霜便知足了。”
宋栎轻抚她的脸颊道:“那,你口中魔种又是何物?”
小霜松开他的手掌:“想要成为魔尊,只有两种办法。第一,修炼千年称霸一方。第二……就是哥哥这般,被前任魔尊种下魔种,待他死后便会将一半功力遗留给你,你……自成一派。”
听闻此话,宋栎心里有些不安,究竟是何人将魔种种下?乐亭瑶当日被处刑之时自己并未在场,如此说来,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