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刚从景秋之死的阴霾中走出来,府里依旧阴沉沉的。见这架势景袖便想做些喜事儿冲冲晦气,她见景衣整日皱着个脸待在家里生闷气,这才将他赶出去喝酒。说起来景衣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他物色的媳妇了。
其实景袖心中早有人选,那便是与景府相隔两条街的花府千金大小姐,花清弄。
不单单是因为自己与她交好,更是因为花清弄自幼便对景衣怀有爱慕之情,可惜这个只会办案捉贼的捕快脑子不开窍,这么好一个姑娘守在他身边二十载,竟没发现女儿家的心事。若景衣再不帮着点,只怕到花清弄嫁为人妇,这块木头都不会知晓。
趁着这家伙被她撵出门,景袖悄悄唤花清弄来景府,好生与她商讨商讨。
景衣拉着她走进大堂沏了杯茶:“花姐姐你是不晓得我哥哥那榆木脑袋,你要是一直这般,他就是到死也不会知道花姐姐你的心思的。”
花清弄喝了口茶心情沉重,毕竟自己二十有二,再不嫁人只怕于父亲那儿也说不过去。可自幼她喜欢的便只有景衣一人,换了别人,她还真喜欢不起来。
“你的话我知道,可是景大哥他……真的喜欢我么?”
见她扭扭捏捏,景袖拍额叹气:“花姐姐你不急我还急呢!你知不知道花大人已经将你的画像散了出去,如今正满汴梁城给你寻夫婿呢!”
花清弄听闻此话面露难色手捏青丝:“那若真如此……我也只好从了父亲的安排。”
景袖见她误会连忙摆手:“哎哎哎?!花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得趁现在好好敲敲那个榆木脑袋,你可晓得?”
花清弄心思难宁手捏衣角:“那……袖妹妹你有何办法?”
见她松口,景袖站起身来拍了拍胸口:“这你就别担心了,我有法子治他,你先在府中等着,我去寻他回来。”
景袖脑里闪过一个点子,招呼下人好生招待花清弄之后,自己出门骑上马奔着北市去了。
说到北市,就不得不提这扬名京城的北苑,这里是达官贵人门消遣之地,所谓酒池肉林、醉生梦死用来形容这烟花之地并不为过。
要不是因为景衣想看戏,宋栎才不想到这朱门酒肉臭的地方来。毕竟这里非富即贵,他们这等芝麻小吏在这儿除了碍人眼外,也没别的作用。平日跟着赵央来还好,毕竟他是善王府世子,等善王爷一死他便继承爵位,这帮人自然不敢堆怠慢于他。
景衣为人正直仗义疏财,可就是不通人情世故,用宋栎的话说,他就是个榆木脑壳。
刚走进来,那帮公子哥们围在戏台子周围,吃着点心搂着舞女好不惬意,见他二人前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切,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跟着小王爷来这儿也就算了,怎么如今也有脸来?真是不知羞耻。”一位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富家公子,满脸横肉搂着怀中苗条舞女。
一边的瘦高男子见他声音有些大了,伏耳小声提醒道:“哎呀二少你可说不得,这都是衙门、幽鬼司的人。”
见他拦着,贾二爷一把推开怀中舞女嗓门变大:“怕什么?!这京城有谁敢动我贾二爷的?不过是个衙门的小捕快加个杂种,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此声一出,坐在一旁看戏的景衣手握茶杯青筋暴起身体颤抖,一边宋栎见他这般叹气一声:“唉,到底是个捕快,你要是做鬼使啊~这等骂你听了倒还觉得舒坦些。”
景衣转过脸来望着戏台:“你说的我自然明白,可我就是看不惯那头肥猪满嘴污言秽语。你能忍,我可受不住。”
宋栎将花生米塞进嘴里就酒吞下:“你呀,就是心气儿太高,你要像我这般将自己看成烂命一条,想吃吃想喝喝,多自在。”
景衣听了他的话,也懒得将那些污言入耳:“我就是羡慕你的心境,这可不一天能够练就的。”
这么高的评价让宋栎厚颜无耻爽朗一笑:“哈哈哈哈~谈不上是心境,不过是不要脸罢了。我娘说了,人活在世免不了被人口舌,把脸别在裤腰带上,这人世活得也自在些。”
景衣吃了口桌上的桂花糕:“哦?我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娘亲,听你这般语气,想必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这话入耳宋栎沉思片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到底是那个抛下他的白发女子,还是那个为了自己只身赴死的一方魔尊。可刚刚他下意识脱出口的,却是乐亭瑶的话。
宋栎沉吟片刻饮一杯酒:“不谈她,不谈她。”宋栎手伸进桌上小碟中,里面的花生米却被吃完了。
宋栎盯了景衣一眼:“你就这么抠啊?再来点下酒食儿呗。”
景衣看着这个白吃白喝的家伙就无奈:“你还有脸说,你与我出门可从未见你掏过钱。”
宋栎面露尴尬微微垂头挠腮:“下次!下次我付账行了吧?!刚刚那光景你又不是没瞅见,我哪儿还敢回屋拿钱去。”
景衣白了眼前抠门玄衣男子一眼:“合着你这大宋朝的鬼使大人,出门身上都不带银两的?”
见他瞧不起自己样子,宋栎声音抬高:“谁……谁说的!”说罢便将手伸进衣袖中,排出油亮的五个铜板儿放在茶几上。
“你瞧,我有钱!”
“哦……宋鬼使真有钱啊。”
景衣这话臊得宋栎脸红:“嫌不够啊?行!老子给你偷去!”
见他起身景衣连忙拉住让他坐下,道:“哎哎哎!我怕了你行不行,小二!再来两碟花生米,烫一壶汾酒。”
见他唤人,宋栎赶紧站起身来接了一句:“再加半斤酱牛肉!”
景衣心里一揪皮笑肉不笑,小声嘟囔于他 “你!你可知道这北苑的东西有多贵?!”
宋栎对着他挑眉一笑:“我知道啊,这不是景捕头请客嘛~”
宋栎这欠揍模样要搁在别人身上定要讨上一顿好打,可毕竟景衣与他是挚友,除了摇头无奈外也没别的办法,谁让自己欠他的。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花生米和酱牛肉走来,路过贾二爷座位时,那人瞥见立马将他拦下。这横肉大腹模样像极了直立行走的猪,他竟一把抓起一块酱牛肉塞进了嘴里。
小二面露难色:“贾……贾二爷,这是那桌客官点的,您给吃了不太妥当吧?”
然后贾二爷只顾着那牛肉压根没有抬头看他:“这有何难?!你再给他们拿去不就得了?!”
“可……可小店今日只有这点牛肉了,你吃了你让我如何交代。”
小二的声音有些大了,吸引来了宋栎二人的目光,景衣见那肥猪挡住小二,颦眉道:“宋兄,我看那小二多半要吃亏,我得出手相助,否则今日他得倒大霉。”
景衣刚想站起身就被宋栎按住:“哎哎哎!你这么急干嘛?这不还没打起来么,你可别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我可都是朝廷的官差,在这儿可惹不得事。”
“可——”
“再看看吧,我还真不信那头肥猪能做成什么事儿来。”
宋栎目光停留在贾二爷那肥胖臃肿的身体上。在他看来这等人,比那些最低劣的妖物都还令人作呕,偏偏……他还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