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八面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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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适合为王。”云湘缓缓走向段寒烟,易勿本想阻拦却被段寒烟出手制止,两人相隔半步眼神死咬,里面掺杂的复杂情感让旁观二人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做这王。”段寒烟不傻,那帮老头子包括云扬在内,无非是想将她扶上王位,早日生个男童继位,自己不过是给段氏延续香火的工具罢了。

两人对视许久,几欲张嘴都再咽下。对段寒烟而言,她已经不关心云湘为何杀她、为了何人杀她。她知晓眼前的女子一生坎坷受尽折磨,手上该是沾染了无数人鲜血,却唯独对她下不去手。

而云湘,作为散落在外的云氏族人,自幼饱受欺凌,与乞丐草寇为伍。被云让捡回去之前从未尝过白米饭香的她,竟能够遇到段寒烟这等不计出身、坦诚以待之人,实乃三生有幸。穷极一生,她都是云让用来欺骗自己的棋子,她的脸是镜子。甚至于躺在云让身边之时,他口中喊的都是云渺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世人眼中的恶鬼,若非要说个缘由的话,大概是因为那年快要饿死的她,被他喂了一块白面馍,给了她生的希望,这也是她这辈子看到的唯一光芒。即使段寒烟待她再好,那也是源自温暖而非希望,是云让告诉她,你……能作为一个人活着,并且呆在我身边。

说到底,她和段寒烟都是苦命人。

“我思来想去,只得杀你。”这句话云湘并未说出口,只是磨动嘴皮被段寒烟看出。

“那人……于你为何物?”段寒烟也未说话,轻轻默念,云湘立刻领会其意。

“我,爱他。”三字敲响,云湘扔下长剑,从袖中掏出匕首刺向段寒烟腹部。见此情形,身边站着的易勿大惊失色,立刻将弩刃刺进云湘后背。

“噗!”云湘鲜血呕出,缓缓倒下,几滴鲜血溅在段寒烟脸颊之上,让她落下泪来。

“你……这是何苦呢……”

段寒烟看着倒在身前血泊中的云湘,右手握住的是匕首刀尖,只是做出刺人之态,并未将刃体刺进段寒烟身体,只是轻轻在皮上扎下一个小眼儿,犹如蝇虫叮咬般。段寒烟俯身将她抱在怀里,或许这一世,她再也遇不见这样真心对她的人。

“你,为何说我不该为王……”段寒烟伴着哭腔,询问怀中奄奄一息的云湘。

“咳咳……我,我心疼你啊……”云湘话语断断续续,口中溢血。

“如此,我也算杀过了,少主……湘儿随你来了,下一世……你可得记着我的名字啊。”

云湘缓缓闭眼,手臂从段寒烟掌中滑落,嘴角上扬满足辞世。

三人找个僻静处将云湘葬下,没有立碑亦没有署名。因为她明白云湘除了自己便没了别人,就让她好好在这里歇息歇息吧。

“那个……公主啊,我刚刚不是有意——”易勿也是情急之下动的手,哪知云湘并未伤人。

“不必说了,不干你的事,是她自己一心寻死。让她……死在我的怀里,也算给了她个归处。”

说罢,段寒烟缓缓蹲在墓前,将一个白面馒头放在墓前瓷碗中,“你以前觉得这东西怎么吃都吃不够,我思索许久确实不知此物有何好吃,干巴巴的。”

段寒烟咬住自己手臂,牙齿渗透皮肉,鲜血溢出滴在馒头之上,将其染红好似彼岸花,“这血……算我欠你的,待我死后再来看你。”

见她站起身来,唐悲撕下衣衫布条给她包扎手臂,“真不知道你有几张脸。”

自第一次见她,唐悲就觉得奇怪,一个人为何如此多变?

“子非鱼。”段寒烟说罢缓缓走出废村。两人见她不愿说只得跟了上去。毕竟她是金主,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告诉自己。

不远处官道上云苍等人骑马掠过废村。毕竟官道走要快得多,加之宋栎心里还憋着一股火,他定要找那个耍了自己的道士撒气。

“嗤子,待会儿要不我替你去见宗主?我怕你脑子不好使又被骗了。”

云苍刚说完,宋栎一拳锤在云苍背上,犹如闷雷般。

“关你屁事,之前是小爷大意。我还就不信了,他真斗得过我这个二流子的祖宗。”宋栎之前并未想过殷赋会骗自己,毕竟是十年未见老友。之前尸尊一事摆了自己一道也就罢了,如今连掉脑袋的事情都张口即来。

“你还真是不识抬举,骑我的马也敢揍我?!”云苍之所以没还手,是因为手紧握缰绳,不然按他的性子,这一下定要让宋栎加倍奉还。

“呵!你以为老子喜欢骑你的马啊?我可告诉你,我那花生比你这小破马好多了。”宋栎说到这儿,明慧骑着的花生竟附和的嘶吼一声。

“哼!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哎哟!你敢掐我!?”云苍还未说完,宋栎一把掐住云苍后背,云苍一个激灵差点从马上坠下。

“这是你骂我在先,我可没惹你。”

宋栎这话激得云苍转过头来,宋栎赶紧用手将他脑袋掰回去,“咋的?你不知道骑马得目视前方啊?这么大的人了骑马还要我教?!”

“你!好……好,等到了玥山我再收拾你。”云苍强忍怒气,见他这模样宋栎偷笑起来,他最喜欢看云苍吃瘪模样。

“二位感情还真是好啊……”明慧刚说出口,就被两人甩来带着杀气的目光。

“放屁!”

“放屁!”

两人几乎同时的怒吼,让明慧吓了个哆嗦。两人咬牙切齿对视一眼,再无话语。

骑行许久,玥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四人眼中,两拨人在玥镇镇口牌坊处下了马,明慧背着蓝绵回了德光寺。而这两人缓缓走去玥山山门,准备找那个坑人道士算账,刚走到山门口,就听见玥山上吵吵嚷嚷。

走上两仪场,玥山弟子们来回奔走失了神,像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模样让两人摸不着头脑。

“嗤子,去!抓个舌头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云苍将宋栎推前一步。

“好好好~反正你这假正经的家伙,一到关键时候就会哭鼻子。”宋栎怪里怪气说到。

“你!”听到这话,云苍又急又气,一丝尴尬闪过脸颊。

宋栎没有理会他的话,伸手抓住一位奔跑小道童,杵在自己面前。

“小子!小爷问你,你们这玥山出啥事儿了?在如此惊慌。”

宋栎痞里痞气的样子让小道童有些害怕,“公……公。”

“你丫才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信不信小爷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吓死你?!”

“不是……我是说公主不见了。”小道童被他吓得够呛,快速脱口,抖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臂膀。

“你等会儿!大风刮来的公主啊?我上次来的时候咋不知道有个公主?”

“是……是二位走后才来的。”小道童一脚跺向宋栎长靴,趁他嚎叫之际赶紧溜走。

“嘿!你这小兔崽子,你别让我逮着!”宋栎摸着被跺脚掌,嘴上骂着早跑没了影的小道童。

“行了!先去找宗主问问情况再说。如今,我们的人头可都在他手上攥着。”

云苍可不关心什么公主、公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汴梁。若是王殷赋铁了心不开门,那么他们只好撕破脸,若是自己计算无误,宋军离玥山已不足三日路程。荒川军是五军之中唯一由皇室子弟带领的朝廷亲军。若是到来发现断龙闸依旧紧闭,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王殷赋耍了宋栎一次,至少说明他不太希望开启断龙闸,加之云苍觉得他俩太过熟络,有些话不好开口,让自己替他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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