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过去,依旧在江东四处寻觅的燕别离,没有查出一丝有关沁丹的下落,这才想起那个被她幽闭在九幽涧的妖女。若非是这妖女手中血债颇深,她也不会下此狠手,说起来她本就是那真火教主手中一子儿,这笔账她早晚要找那个鸦魔算。
燕别离行至海边,手指划空结印,巨大法阵张开,那个被挖去双眼挑断脚筋的妖女被召唤出来。跪在潮汐之上,海水冲刷着她的脚踝,鲜血染红海畔。秦怜双足已无法动弹,瞎掉的双眼看不到一丝光芒,站在她跟前的燕别离动了恻隐之心。
“你若是说出沁丹一事,我便放了你,如何?”
燕别离的话激不起秦怜一丝兴趣,毕竟在度日如年的九幽涧关押数月,她早已不相信眼前这个狠心神明的话。何况她确实对沁丹一事一无所知,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我与你无话可说,你大可杀了我,反正在你们这群不晓世事的神明眼里,我早就该死。”秦怜一口污血啐在燕别离的白蝶长靴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燕别离这次并未动怒。
只是轻轻蹲下身子,用灵力将扎进脚踝的钢针拔出,缓缓愈合她的伤口。这般好心又逗得秦怜冷笑。
“怎么,突发善心?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神明啊。”虽拔出了钢针,可脚筋已无法恢复,秦怜踉跄盘腿坐地。
燕别离将手中两根染血钢针扔进海里,“我不怪你,你的忠心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控制你那人,无恶不作。”
她数千年前便见过如今的真火教主,那时他还是天空中的一只神鸟,照耀先民垦荒种地。熟料一朝堕神入了魔道,这才让众位神明一起将他关入阴界。若非是燕别离在天帝面前求情,只怕这家伙难逃一死。为此天帝震怒,将她囚于梦蝶轮中数千年。
“哼!好一个无恶不作,尔等神明欺我妖类亦非一朝一夕,说出此等话语,不觉有愧?”
“妖类?”这两字刺激了燕别离的神经,因为她知道眼前的妖女本为人类,如何成了妖魔?
“你……是凡人吧?”
听燕别离提起,秦怜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生前种种,竟吓得浑身发抖,双手抱膝埋头,那般凶狠毒辣的她眼角竟溢出了泪。见她这般模样,燕别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怕她是在刻意回避过往之事。
看着她那痛苦模样,燕别离打起了自己的主意,“看样子你似乎在惧怕些什么,不妨让我看看?”燕别离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秦怜立刻明白,这是要窥探记忆的意思。
“我有拒绝你的权力吗?”
“没有。”
“那你何必问我。”
“出于礼貌。”
“呵,好一个神明。”秦怜话语未落,燕别离轻点其额头缓缓闭眼。秦怜过去的种种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深秋,一座朱红大院坐落在东京汴梁,这里是望族秦氏的府邸。忙上忙下的丫鬟于家丁们正烧水洗衣,今日这秦府来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儿。秦夫人此刻正在屋内产子,门外的秦老爷焦急踱步,老来得后的他心里自然欢喜。
“老爷不必惊慌,产婆都说妇人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一边的老奴见他心绪不宁便上前安抚。
“你让我如何安心?我年近花甲终有后人,这秦家可算是有望了。”
秦老爷完全没听进去老奴的话,揣着手来回踱步,伴着屋内秦夫人的哭喊声,原本就浮躁的心更加焦躁。本想给她加油鼓劲儿,碍于自己这腐儒身份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想了半天想出一招,这小老头子跑到院内双手合十念起佛经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夫人孩子平安无事……”小声诵经大概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静心之法吧。
恰似这时,秦府门口来了一位流浪僧人,不顾家丁阻拦闯进院来。小家丁见他硬闯便准备拿墙边棍棒将他打出去。
站在院里的秦老爷见此一幕,立即喝住,“秦二!今日是我秦府大喜之日,不得无礼!”见他呵斥,拿着棍棒的秦二这才作罢。
都说家中产子僧人化缘是吉兆,秦老爷自然欢喜,“薇儿,去取些斋饭给这位小师父。”
眼前穿着玄色僧衣的戴笠僧人年纪轻轻,胸前挂着一串佛珠有些分量。秦老爷见他那模样,不过二十来岁,可这气场倒像是一方高僧。
“施主不必了,贫僧来此并非化缘。”僧人瞥了一眼秦老爷身边的老奴,后者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秦武你回避下,我与这位小师父有话要说。”秦老爷说完便领着僧人在院中石凳落座。
僧人看这秦府上下忙动,长叹一声,“施主,我今日来是为了妖魔一事。”
听到妖魔二人秦老爷表情一揪,捋捋胡须站起身来,“小师父,今日是我秦府大喜之日,你说这事儿……有些不妥吧。”
见秦老爷有些怒了,僧人站起身来摘下斗笠,那张面孔温润如玉,眼里却透着一丝冷冽的邪气,“小僧要说的便是夫人肚中孩儿,只怕……怀的妖胎,是个害人妖女。”
听他这话,秦老爷再也按捺不住了,“来人呐!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和尚给我打出去!”听闻秦老爷发话,四下来的小厮抓着他的僧衣就往门外推搡。
“施主若是不信,便等着秦家灭门吧!”伴着话语走远,那僧人小厮们被推搡摔在门口。
秦老爷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搅得火大,明明是大喜之日竟来这么个癫和尚。
“呱~呱~”伴着房内婴儿啼哭声传来,秦老爷悬在的心总算落下来,一脸喜容走跑过去。还未走进房屋,屋内就传来了丫鬟与产婆的啼哭声。
秦老爷察觉不对,三步并两步跑进屋内,看着裹在襁褓中的啼哭的婴儿抱在产婆怀里,床上的秦夫人脸色惨白没了动静。秦老爷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膝行之床边,将没了气的秦夫人抱在怀里。
“夫人……夫人。”秦老爷涕泗横流,下意识瞥向产婆手中那个啼哭婴儿。
“产婆……男孩还是女孩儿。”
产婆止住眼泪,“回老爷……是小姐。”听到小姐二字,秦老爷脑里乱做一团浆糊,唯有一句话回荡其内。
“只怕……怀的妖胎,是个害人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