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了夜，四周除了偶尔经过的弟子灯笼，再没了半点火光。宋栎悄悄探出身去，吞了一颗猫眼丹，这夜就如同白昼般清晰可见。

悄悄摸到通往天问崖的小道边，竟有两个小道士把守，看着他们那打哈欠的样儿，宋栎便有了主意。

“去！”掏出符咒捏成老鼠样儿窜了过去，伴随着宋栎掐指动作，那老鼠瞬间变成绿色火球四处跑动。

“师师……师弟！闹鬼啦！你后面有鬼火！”一个小道士吓得瘫坐在地上，连灯笼都被摔灭，“少来！师兄你又……”另一个道士转过身来，刚好瞧见跑到面前的火老鼠。

“鬼鬼……鬼啊！”两人见此情形，也顾不得灯笼，便连滚带爬仓皇逃走。宋栎趁此机会，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跑进小道。

“呵，跟我玩？你们这帮小道士还不够格！”只顾回头嘲笑，却不想被脚下的小石头绊倒，滚作人球，撞到了不远处的竹篱笆上。

“哎哟我的腰……”宋栎抬起头来，这竹屋里竟有些火光，若此处是禁地，那么竹屋中的人便是……

“夜已深了，你该睡……”殷赋坐在案前看着诗经，一旁的小黎趴在窗沿打着哈欠，“你这臭道士好生无聊，整日便是那书，书，书！就不能陪我玩玩嘛？”

“在下是嗜书如命之人，小黎姑娘若是想玩，自不必伴在殷赋身边。”

“你！你这臭道士！”小黎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声，仿佛是什么重物撞到了竹篱笆。

“何人？！不知道此处是玥山禁地？”殷赋的声音并未换来回复，便站起身走出门去。

只见一黑衫男子，正拉扯着被竹篱笆挂住的衣角，那尴尬样让殷赋差点溢出泪来，忍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将那笑容浮在脸颊。

“哈哈哈哈……原来是你这家伙！”殷赋三步并两步走下台阶，帮他将衣角扯下，“你可……让我好等啊。”

宋栎抬起头来，曾经的那个书呆子，已经变为现在这清秀俊俏模样，眉宇间竟透着股仙气，“殷赋……呵呵呵。”

“来来来！快进来。”殷赋表情虽无变化，身体却异常的兴奋，一向不与人触碰的他，竟主动拉着手臂宋栎走进竹屋。

“小黎，看茶。”殷赋与宋栎坐下，而宋栎的目光全在一边那个身着绫罗裙的姑娘身上，“好啊你这书呆子，让你修道！竟藏在这竹屋里，与美人度日。”

一向聒噪的小黎，待宋栎进屋后便只字不语，“你这小子，还是从前那样儿。金陵一别，怕有十年了吧？”那日在刑场，梦追踢翻了三人躲藏的竹筐，被围捕的三个孩童只得分头逃窜。好在殷赋被一云游道人护下，不然也会如梦追一般，被捕快抓住。

“可不是么……”宋栎看着眼前的男子，曾经的过往又浮现在了眼前。金陵的小院，兰暖阁度过的日子让他怀念。

“对了……你这么些年，一直在江湖上飘着？”殷赋品了一口小黎端上的茶，后者就这么静静地蹲坐在二人身旁，“嘛，那日逃脱后，我过几日流浪生活。可是老天爷不开眼咯，偷东西让人抓进了监牢。好在宋皇大赦天下，不然我早就死在金陵的监牢里了吧。”说起来也算是自己运气好，若不是碰上大赦，只怕自己真的会死在那昏暗湿冷之地。

“好在之后遇到个鬼使老头，将我捡了回去。”宋栎解下腰间的腰牌放在案上，“这不，做了幽鬼司的鬼使。”

“幽鬼司……忘天，你当知道……”殷赋刚想开口，就被宋栎抬手阻止，“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可这世间人妖本就相仇，更何况亭瑶姐她……杀了那么多人，因果循环吧。”

宋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啊……早就看开咯，怎么？你这修道之人还放不下红尘琐事？”听闻这话，殷赋眉头一沉。

“若真说放不下，也只有梦追那个家伙。你……游走江湖多年，可曾有过他的消息？”那日若不是梦追将追兵引开，只怕他二人都逃不掉。

“没有，只怕……”宋栎从未停止过消息的打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梦追还活着，自然能传来点风声。毕竟天下各处皆设有幽鬼司。

“这样啊……”听闻宋栎的话，殷赋长叹一口气，一边的小黎就这么静静的听着二人说话，不言语。

“对了……这是嫂子吧？嫂子在上，受小弟一拜！”宋栎突然对着小黎行礼，搞得小黎摸不着头脑，“喂！你这小子干嘛呢！我是个道士，哪来的女眷！？”殷赋将他推搡躺地，结果这家伙竟哈哈大笑，殷赋这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

“你这臭小子！”宋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可不能再唤我作忘天了，眼下我叫宋栎，字嗤见。”

“扑哧……嗤见，哈哈哈哈，这名儿还真适合你。”殷赋被这二字都笑了，“呵！你这道士，出家人怎能如此嘲弄别人。”

“忘……嗤见你是别人吗？哈哈哈。”小黎从未见过殷赋笑容，竟也跟着轻笑起来。

“对了，此次来找你是为了公事，能否请你……打开玥山山门，放宋军过境？”听闻此话，殷赋立马收回笑容。宋栎所说的山门，便是这玥山山脉的一处山间隧道，一直由玥山宗掌控其中的断龙闸。龙闸一关，万无莫开。

“此事……我不能允你。”见他如此严肃，宋栎便知道他是认真的，“私交归私交，作为玥山宗主我是决不能答应的。”

“为何？”

“你来苗疆有些时日了，当看到苗疆百姓有多厌恶外来人。大理国正值内乱，若是此刻再放宋军入境，只怕这玥山下的百姓就真的没了活路。”殷赋所言不假，宋栎也知道此事不该做，可眼下皇命在身，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听闻宋栎这话，殷赋余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腰牌，缓缓站起身来。

“若是……你答应我三件事情，待事成之后我兴许会考虑考虑。”听闻此事有转机，宋栎立马站起来。

“何事？但说无妨。”

“第一，解决苗疆的血疫。第二，杀了那为害一方的千年尸王。第三……你做完前两件再来找我，到时候在告知于你。”听闻这两件事，宋栎有些吃惊。且不说这血疫已经流行了数十载未曾根除，光是那个上了伏魔录的千年尸王，死在他手下的除妖人也有万人了吧？

“你这是……故意刁难我？”听闻这话，殷赋转过身来抿唇一笑，“并非是刁难，我只是觉得……若是嗤见你，定能做到。”

“再则说，你让我打开断龙闸，何尝不是刁难？”听闻这话，宋栎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系上腰牌准备离开。

“那你可别食言，书呆子。”说完便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殷赋看了看坐麻了腿的小黎，“你素日里怪我太闷，怎么换了别人你又不愿说话？”小黎艰难的站身起来捶了捶腿，“那人不是玉，我便与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