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会面,对叶琳琅来说意义却大有不同,她突然觉得自己对生活有了新的热情,从前她为了陆云浣,费尽心思筹谋,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个人所求,如今倒也想为了自己,好好的过一遍。
她在见过了陆云浣之后,才发现,自己虽然觉得耿耿于怀,可是也没有那么觉得难以接受,反正显示就是这个样子的,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既然如此,从今往后的生活,还不如一个人好好过,反正那个人跟自己现如今已经毫无关系了。
既然如此,自己就按照从前所有的设想,去做真正喜欢的事情,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的想过,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而且,素娥的婚事,自己这些年一直是心头大患,努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人,着让叶琳琅觉得实在是太失败了,所以后面这些事情都要赶紧安排起来,绝对不能继续堕落下去了。
只可惜,她的一番设想实在是很好,等真的决定了要为自己活过的时候,偏偏又出了新的问题。
——陆云浣遇刺了。
他的命在旦夕之间,临终之时,想要见见叶琳琅,哪怕是最后一面。
叶琳琅总归是没办法拒绝这个人,他的事情,始终还是叶琳琅觉得最重要的事情。毕竟这个男人是自己这辈子深深爱过的人,是让自己觉得如果失去了他,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样的男人,所以,就算是心里努力的开导自己,就算是想着不去在乎这些事情了,也没有办法真的不去在乎了,毕竟自己喜欢他,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大晏二十五年,叶琳琅在暗卫十五的带领之下,重新回到了这阔别六年,埋葬人一生的紫禁城中。
陆云浣已经奄奄一息。
叶琳琅站在他的面前,她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陆云浣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费力的扭过头去,说道:“琳琅……是你吗琳琅,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说的那些话一定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就突然之间决定放弃我,决定不爱我了……”
他没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好不狼狈。
叶琳琅心中满满的都是酸涩,她觉得鼻子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了,可是她强忍着自己的痛苦,仍旧无悲无喜,她说道:“用这种方式,逼迫我回京城,有意思吗?还是说皇帝陛下就是这样卑鄙无耻之徒,非要用这种手段,让我对您愈发厌恶呢?”
陆云浣仍旧说不出话来,他的嘴角满是鲜血,流到脖子上,看起来黏黏糊糊,又可怜又恶心。
叶琳琅走上前去,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希望皇上保重身体、万福金安,这全天下的子民还等待着皇上给他们真正幸福安宁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我希望也能见证,只不过不是跟你一起见证,我没这种资格,也没这种资本,我早就已经不去肖像这些事情了,我们已经见过了,我要走了。”
陆云浣惶恐的伸出手来,企图拉住叶琳琅的衣角,只可惜他失败了。
现在陆云浣已经开始不得不认清现实,不得不去相信,叶琳琅怕是真的厌恶了他。
可他真的不是在逼迫叶琳琅回来,虽然他真的很想很想见一见叶琳琅。
但是,刺客的刀冲着他来的时候,他想的真的不是要以此卖惨,让叶琳琅心疼。
他在想,如果自己死了,那过了奈何桥,自己就能魂归天庭,叶琳琅想见的南陵帝君,便也回来了吧?
可惜,叶琳琅已经不肯相信他,不肯原谅他了。
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走到了这样都地步?
明明从前风雨同舟,携手共同度过那么多苦难生活,到了后来,偏偏劳燕分飞,长久别离?
欢情薄,离别苦,此中更有痴情儿女,难的圆满,难得双全。
他究竟是从哪一步便走错了呢?
他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可能一切本来就是错的,只不过是他们妄求了。
现如今,不过是一切重新回到了,从前的、该有的轨道上,谁也不能说什么,谁也说不出什么。
……
大晏二十五年,高祖皇帝陆云浣遇刺垂危,幸得江湖明医救治,不仅保住了性命,此后更是愈发康健安泰。世人皆称道:“此神医实乃仙人之姿,皇上实乃真龙之尊。”一时之间,引为佳话,广为流传。
叶琳琅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过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现在听到陆云浣的名字。总是会忍不住有一阵恍惚,虽然现在的生活平静了很多,可是想想两辈子自己的选择,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
实在是太可笑了,自己想要的最后都没有得到,好在这一辈子自己吸取了一点点教训,能够知道如果实在是不能勉强的话,那就不要勉强了,反正就算是不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还是能够正常的生活,还是觉得人生就是这个样子。
自己从前还教育素娥,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嫁了,现在回头看看,这一番言论未免有些好笑了,那有什么稳定长久的关系呢?
自己不也同样是重蹈覆辙,和韩王殿下……和陆云浣走到了现如今没办法回头的地步吗?
岁月终归是有尽头,情意也是同样,倘若日日活在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倒也是另一种活法,便是是非人,便是相携手,便是同行处,便是同归人。
可惜,这个道理他们懂得,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一百多年的叶琳琅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总是单纯稚嫩如同孩童,想着为了所谓的爱情付出所有,把底牌全部摊尽,想要以此来绑住谁,又是幼稚,又是可怜。
天可怜见儿的,叶琳琅倒是,平白辱没了这两辈子都生活经验了。
却道痴情人,都是错付,都是妄度。
可笑啊,实在是太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