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汇当然是男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从前大家只在荧幕上见过,真正见到本尊之后,依然免不了要感叹一番。
唐欣与纪轻风的订婚典礼在维也纳酒店举办,唐纳德的意思是要借此为老爷子冲喜,明眼人都知道某个人如此急不可耐到底是为了什么。夜场梦多,纪家已经在晋阳选好厂址并谈妥了一切事宜,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办,是要向全晋阳乃至全国的人宣布,从此晋阳唐家与京都纪家强强联手,让那些虎视眈眈的生意对手好好掂量一番,要扳倒唐家这座大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咳咳,only you,能伴我取西经,only you,能杀妖和除魔……不好意思,试下音响。”宴会厅里瞬间倾倒一大片人。台上那个漂亮男人一点都没有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完全无视掉来自四面八方的‘仇视’眼神,转身走向后台,对某个带着棒球帽穿着服务员工作服的男子道:“你确定你那颗小心脏能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
男子扶了扶帽檐,露出一张格外憔悴的脸:“能亲眼看着她穿上婚纱,我就死而无憾了。”
漂亮男人扁了扁嘴:“听听,多么大气,多么矫情,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拉着她私奔,管他什么唐家纪家的,先洞房了再说。”
“是啊,谁能比得上你柳千汇的脸皮,那可是比老城区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城墙都要厚。”
柳千汇摸了摸脸,郑重其事道:“言归正传,咱可说好,我偷偷摸摸带你进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捣乱的。真要捣乱,记得通知一声,我给你打掩护。”
乔装打扮后的许宗扬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要是真来捣乱的,也犯不着这么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我就是不甘心,想要看她最后一眼,而已。”
“最后一眼?喂,我说你可别想不开啊,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多试几棵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有好几个妹子对你有想法,可话又说回来,你许宗扬何德何能?竟然能同时得到这么多妹子的青睐。”
许宗扬笑的异常别扭:“人长得帅,又有气质,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善良的心。”
柳千汇竖了根中指,头也不回的出了后台。
“比起那位仁兄,你的脸皮也不逞多让。”
许宗扬垮下肩膀:“姐姐你可真会夸人。”
何仙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当真只是因为不甘心,特地来看她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许宗扬压下了帽檐,低着头走进宴会厅,找了个角落站定,余光不断扫视着宴会厅里的来客,目光定格在穿着一身素雅婚纱,正在与身边穿着白色西装男子低头交谈的唐歆身上。短暂停留片刻,再次在宴会厅里搜寻,最终在离舞台最近的酒桌前找到了坐在轮椅中,依旧保持着老年痴呆症特有表情的唐问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许宗扬在最后的最后隐约猜到事情的矛头指向并非唐问山,而是他自己,但不排除是不是幕后主使抱着一石二鸟的打算。在那个时候,被人控制的拍卖师如果不是发觉有人靠近,难保不会对唐问山痛下杀手。许宗扬在救回老爷子后,曾嘱咐对方千万不可抛头露面,然而这样一种场合,作为长辈,哪怕如今已经成了个痴呆老头子,依然要到场,这就给了幕后黑手可乘之机。
何仙姑叹了口气:“一腔赤胆忠心,结果却是狗咬吕洞宾。”
“姐姐,你这么诽谤吕爷,就不怕吕爷知道吗?”
何仙姑语气骄横:“给他十个狗胆!”
许宗扬咧着嘴呵呵呵的傻笑。
……
柳千汇在台上玩得不亦乐乎,各种段子层出不穷,宴会厅里的宾客被他逗得乐不可支。之后是上菜环节,吃喝玩乐,宴会开始后作为主角的男女,自然要在家长的陪同下挨桌敬酒,许宗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副口罩,将半张脸彻底遮挡了,推着送餐车走到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酒桌前的唐问山身边蹲下,将口罩向下拉了些许,微微仰起头,轻声喊了一声爷爷。
低着脑袋似乎快要睡着的唐问山表情一怔,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蹲在他身边的许宗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随后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道:“让你受苦了。”
许宗扬咬了下嘴唇:“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似乎唯有如此自我安慰,才能让心里的痛楚减轻少许。
唐问山道:“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许宗扬耸了耸肩膀:“我有的选吗?”
“你是个好孩子,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相信上天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番付出的。只是可怜了唐歆,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对了,前几天唐歆说好像见着你了,开了个水果摊,生意还行?”
“马马虎虎,养家糊口。”
“当真下定决心不跟蒋德文父子相认了?”
许宗扬仰起头,看向依旧垂首的老人:“您都知道了?”
唐问山咧了咧嘴巴:“我又不是真的老年痴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确定,你跟蒋家一定有很深的渊源,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他的后代。”
“当年的事?”
唐问山轻轻吁了口气,学了许宗扬的动作,耸了耸肩膀:“跟你一样,没得选。晋阳这个大染缸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实在太过庞大,这几年难得的安定也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都说乱世出英雄,你们蒋家,都是英雄之后啊。”
“我跟蒋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当真能由得了你吗?”
宴会厅里传来了一阵哄笑,期间夹杂着某些人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许宗扬想起了当初在晋阳大学校门口发生的一幕,暗叹日月轮转,造化弄人。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唐歆俏脸微红,任由纪轻风搂着她的腰肢,快要亲上的时候,不易觉察的撇了下头,本应接吻的场景变成了纪轻风亲在她的脸上。
许宗扬心底疑惑,耳畔听唐问山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你且记得,你还欠她一个解释。”
“爷爷……”许宗扬眼睛逐渐湿润。
唐问山重新变回了痴呆模样,在许宗扬离开前,忽然快速的说了一句:“等哪天想开了就回去吧,蒋德文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才是!”
……
最角落的位置里,神色疲倦的蒋德文再一次端起酒杯一干二净,随后砸了砸嘴巴,拿起酒壶准备再次斟满,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手中的酒壶夺去,带着棒球帽的服务生语气毫不掩饰的厌恶:“如果你打算把自己喝死,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个更加快捷的办法。”
蒋德文把酒杯随手扔在桌上,头也未抬道:“一醉解千愁。”
“如果让我妈知道从前他爱慕的那个男人变成了如今这幅德行,你觉得他会怎么看待你?”
“我见过她了。”
“然后呢?”
蒋德文指了指耳垂上仍旧没有愈合的伤痕,苦笑一声:“还不错,印象深刻。”
许宗扬背靠在墙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如无的冷笑:“该!”
“真不打算认我这个爹?”
“我说过,我爹死了。”
“谢谢你的提醒。”蒋德文重新拿起酒杯,示意许宗扬给他斟酒,许宗扬纹丝不动,帽檐随着低头的动作被压得更低:“我警告你,以后不许打扰我妈,再让我知道了还有下一次,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蒋德文醉眼朦胧:“儿子打老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没爹,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谢谢!”许宗扬的身影愈行愈远,走出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