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 11
自从上次我彻底拒绝周兴后,他真的很少同我讲话了,也不再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生活安静不少。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教室已经很晚,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场面,我一定不睡觉也要在第一时间到达教室。
还在楼梯上,便听见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心里暗自疑惑,推开教室的门,我走进去,耳边的吵闹声在刹那间转低,既而变成了时高时低的窃窃私语。
我的心不自觉地又怦怦地跳得飞快起来,可是我依旧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动声色,走过讲台,走过第一排,第二排的位置,我小心而谨慎地移动着脚下的步子,可是眼角的余光依旧清楚的告诉我,大家的视线欲掩弥彰地冲着我来的。
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一锅粥,只希望这条路没有终点。
“景默。你看。”
我张大了嘴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黑板上突然出现的幻灯片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是一个精心制作的flash。
是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对另一只小老鼠的表白,背景音乐是SHE的《无可取代》,一时间班级里很安静,好像是一场观礼,我想我是有点感动了。
“只要狂风暴雨就有你在
只有真爱才能预言未知的将来
只等我们一起努力游过时间的海
让我们承诺今天要比昨天快乐
can you feel love tonight?
我们迎接未来
爱的每一秒都是无可取代
我们经过一些事情吹着回忆的风
然后明白
原来快乐从不曾离开
原来真心无可取代”
突然画面停止,上面出现了一行字,粉色的字。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景默,我的真心无可取代,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随后镜头切换,出现一个选择的画面,左边写着“接受”,右边写着“拒绝”。
“哇!好浪漫!”看到这里,已经有女生忍不住地呼喊出声,尽管没有看过去,我依然可以真切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女孩子的艳羡的目光。
一下子,平凡的景默因为王子周兴也插上了天使的翅膀。
可惜,我从来都不想做他的公主,心里是有感动不假,可是却没有觉得幸福,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怪他,将我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之上。
我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时候,周兴自身后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大簇粉红色的玫瑰,娇艳欲滴,美丽妖娆。突然,他就那么单膝对着我跪了下来!
这一幕发生得太戏剧性,以至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啊”,这单调的音节在一瞬间被无形放大,如同约定好的和弦。
我只觉得耳中嗡嗡地开始作响,心里骇然不已,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可是沉重的呼吸声还是泄漏了我此时的情绪。
我瞪大了眸子看着他,正对上他抬起头看向我的虔诚的眼,然后我听见他慎重地说,“景默,我喜欢你,真的。你做我女朋友吧。”
周围突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周兴党”在起哄地大声嚷嚷着,“答应他答应他!”
白痴得像极了在演偶像剧。
我站在原地局促地看着他,心里没有半点虚荣骄傲可言。只觉得阴风阵阵。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看定他的眸子,他确实是好看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倒三角的匀称身材,利落而质感良好的短发,独爱阿迪从不穿耐克。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的,有点邪气,却依旧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或者,是青草的馨香。
有良好的家境,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流露出不容小觑的味道。这样一个让许多女孩子仰视的男孩子,却独独给了我青眼。
大樟树下,他的笑容模糊,表情却虔诚,他说,景默,我喜欢你。
这个从初中一年级到现在的高中二年级喜欢了我5年的男孩子,我看着他长开的英俊面容,仿佛听见了在我们周围那一年年时间静静流逝的声响。
我的眼眶突然觉得有点湿。能够一起生活5年的人这辈子有多少个?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
我不作声,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花的意思,他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沉默着。周围不再有话语声和吵闹声。
谁都看得出来,刚刚热闹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僵。
我低下头去想了想,微笑道,“周兴,你起来。”然后接过他的玫瑰花闻闻,最终放到了桌上“我已经接受了别人的花,所以对不起。”
他原本就要露出的喜色被我这句话冲得灰飞烟灭,只是牢牢地看住我,“是谁?”
“景默,你不是说你不想恋爱吗?”
“那是因为我遇到了想爱的人。”我没有再躲避。
“是吗?”他的脸色浮现一抹嘲笑,那种凄然像一把尖刀划在我的心上,尖锐得无法抵挡。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艳丽的花簇被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原本的美丽瞬间已经凋零,花瓣碎了一地,他头也不回地从上面踩了过去。
周围的窃窃私语再度铺天盖地而来,大家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正当所有人还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时,突然门开了。
开门进来的竟然是苏洛!
他的出现在瞬间已然俘获了大家的眼球,他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这样自然地看了过来,自然地仿佛水流轻轻划过一般,与我的视线相接的一瞬,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中那朵摇曳的花再次被风轻轻掠过。
他的眼神在离我不远的玫瑰上停顿了好一会儿,还是从容地走上讲台,对着那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幻灯片发了一会儿的愣,然后开口,“请各位同学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尹老师上午有些事情,所以今天的物理课由我来代课。自我介绍一下……”他边说着边拿起一根粉笔,折断,“我叫苏洛。”
说完便转过身去,在黑板上轻轻写下那两个字。
冬日上午的阳光并不炙烈,洒进来时,黑板上泛出微微的光,将那两个字在瞬间映得流光溢彩。
他环视四周,见大多数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幻灯片上,竟朝着它走了过去!
我瞬间便觉得窒息了,那上面还有我的名字,我真是要多难堪有多难堪,不过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也在隐隐作祟,苏洛他会是什么态度呢?
我的心怦怦地跳着,心里的紧张,期待,好奇交织在了一起。
他用手轻轻指了指幻灯片才开口,“追女孩子呢,成绩好也是可以占优势的。”他神情严肃得紧,见大家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这才继续开口说下去。
“你看,最后的这个程序是个选择,define or refuse,如果不选择的话,页面就始终停在这里,可是,如果景默用键盘退出,那就可以不选择,如果编程再学的深一点儿,那么完全可以通过一个程序来锁定键盘,逼她必须做出选择。”
我有些难为情,心里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突然课桌哗啦的一声响,这声音引得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
是周兴。
只见他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扬起下颚,脸上写满了骄傲,却阴沉得厉害,“你凭什么对我的flash指手画脚?”
他的话咄咄逼人,惹得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喜欢他的女生已经暗暗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与之相反,苏洛的脸上云淡风轻,他笑着,冷冷地道:“就凭我是你的老师,就凭我在编程方面略高过你。”
他的话说得很谦虚,可是周兴脸上已经开始挂不住了,他眯起了眼睛,眼神开始变得危险,因为他爸爸的关系,平日里师太都对他忍让三分。
“你不过就是个穷教书匠而已。”他的声音奚落得很。
苏洛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我看得出他在极力隐忍,可是他靠近我这边握紧的拳头暗暗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少顷,他开口,“出去!”简短的两个字,却不容置疑。
周兴愣愣,随即竟然听话地走了出来,正在大家都在为他如此听话的反常举动而诧异不已时,他经过讲台,然后猛地朝苏洛走了过去,一拳就挥向了苏洛!
苏洛很敏捷地躲了过去。
啊!可是还是已经有沉不住气的女孩喊出了声音来。
我猛地站起身来,“周兴!”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喊,周兴回过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停住了拳头,正在他愣神间,苏洛一把并制住了他的胳膊,迫得他动弹不得。
他们刚一出门,教室里便“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而大家对这件事的八卦热情,多少覆盖了些那场“闹剧”留下来的尴尬。
可先前对于苏洛花痴得要死的郑绯儿此时却眼神愣愣地看着远处,她的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经飘离。
“喂!想苏洛想成这样真有你的!”
她却只转过来冲我笑笑,并没有热情地拓展我的话题。
“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
“哦。没事。”
“嗯?”
“没事。”
我匆匆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突然心里觉得不安,可是却怎么都想不通这不安是因何而生。
终于捱到了第三节课下课,我匆匆朝苏洛的办公室走去。脚下的步子不自禁地加快,心中着实担心得要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抬起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景卓。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慢慢地走上楼梯来,而此时的景卓一只手却扶在身边那人的腰上,两人神态举止很亲昵,也很般配,除了那个女人是师太外,一切都很好。
“景默……”他显然也意外极了,然后他的手一下子松离了灭绝的腰,气氛一时非常诡异。
我站着看着他,那句“爸爸”便生生地咽了回去。
景卓皱眉,但是景卓毕竟是景卓,顷刻间已经回复过来,“景默,我晚上有事,今天你自己回家。”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我,从我旁边走过去,与我擦肩而过。
我没有回头,只是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景卓和灭绝……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边走边想着,只是想到这里就已然叫了“停”。
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绝对的,不可能。我不相信。
因为是课间操,大楼里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二楼很静,苏洛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
我敲了好几下都没有人回应,略微一迟疑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剔透很是漂亮,一时间看得我出了神。
我看过去,心里又紧张的怦怦的心跳加速起来。这一次,我看到是苏洛。
他平整的深色制服,面色平静,干净而美好。我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景默……正在我兀自神游的时候,“咣当”的一声门响之后响起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苏洛,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声音凶巴巴的,又透露出恶狠狠的味道。
我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个长得很高的男孩子,他的个子真的很高,因而自他进来以后,我突然觉得整个屋子都变得狭小了几分。
他看到屋子里的我也是略微的一愣,而后皱了皱眉头询问道:“苏洛呢?”
我继续打量了他一下,他皮肤黝黑,身上穿着黑色的校衫制服,应该和我一样是学生。
“苏洛去哪里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无聊男生突然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这势头迅猛得让我一时间回不过来神。
我听到他说:“苏洛,你又惹喻婷姐哭,她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看向苏洛。是明显的慌乱。是我在内敛沉静的苏洛身上未曾得见的。这慌乱似瘟疫一般蔓延席卷,我刹那间被感染。
“苏洛,你这样对喻婷姐是因为她吗?”他指着我冷冷地看着苏洛。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上下扫了好几圈,眸子里有匪夷所思的光盛开,他眉头皱起,鼻子里闷哼了一声,迟疑了几秒钟后还是大开了门大步地走了出去,门外的风鱼贯而入,刺骨而阴冷。
“你没事吧?”我终究还是不放心。
他摇头:“就他我还制得住。”
又想起刚刚那个莽撞的男生,我不禁问:“刚刚那个男生认识喻婷?”
少顷,他幽幽地开口,“他是我弟弟。”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的眼底深处瞬间升起了掩也掩不住的忧伤。那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哀伤。
这样的哀伤让我觉得眼前的苏洛,有刹那的陌生。
师太是下午才露面的。中午午休回来的时候,师太破天荒地没有查人,这让所有迟到的学生有明显的作为漏网之鱼的庆幸与窃喜。直到下午的第三节自习,师太才推开了教室的门。
她一反常态没有对教室里先前的吵闹大发雷霆,只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扫视了一下教室的每个角落,她看到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眼神明显的一滞,然后又迅速地移开。
我读不懂她的眼神。今天太多的人都有让我重新认识的错觉,我突然觉得心里烦闷极了。
耳边响起师太的话,“从下个星期开始,我们学校要搬到新校区实行封闭式教学,这也是为进入高三阶段而提前进行的预热和冲刺,大家回家通知一下家长。”她说了两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弯了一下腰然后又迅速地直立起来,随后她朝我们摆了下手,示意我们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她已走到了门口开了门,她走出去了好半天,我还有些微微的发怔。
我侧过头轻轻地叫旁边的郑绯儿,不知为何她今天格外沉静。
“绯儿,你有没有觉得师太有些反常?”
“反常?”她瞪大眼睛重复我的话,“我一直觉得她更年期综合症外加内分泌失调。”说完朝我翻了个白眼。
郑绯儿突然露出了平日里一贯的灿烂笑容,“景默,到时候我们住一个寝室好不好?”她浅浅的娃娃音糯糯的,令人难以拒绝。
我点头,“好。”
她听到我的回答瞬间将更灿烂的笑容溢满了脸庞,“景默,你真好。”她如是说着,冲我眨了下眼睛,俏皮得紧。
我想,也许应该真正觉得感激的人是我自己才是。
或许,我可以不再做以前的那个景默,那个只敢偷偷躲在自己的城堡里的,孤僻而敏感的景默。
或许,她也可以有朋友,比如郑绯儿。
再比如那个叫寂小欢的读者。
VOL . 12
“不行。”
当我和景卓说出自己想要住校的想法时,他立刻坚定的回绝,口气里充满了不容商榷的味道。
我低下头紧紧咬着唇,“我就是要住校。”
“不行。”他始终只是这两个简单而没有半分回转余地的字,却将我所有的关于寝室的想象瞬间击溃。
“我就要。“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景卓眼神讶异,而后这眸子里渐渐地有了恼怒的光,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既而便被温情所取代,他的话也同时软了下来,“景默……“他叫了声我的名字,语气溢满了宠爱。
我不作声。
他微微叹气,“景默,你身体不好……”
“我不是病孩子。”我猛地抬起头,眼神凛冽望向他,也许是我此时的眼神吓到了他,他不再说下去。
空气里充满了一触即发的*味,我不无挑衅地看着他,“就算如此,还不是拜您所赐吗?”我望着他的眸子,云淡风清地说出口。
景卓像被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一般,有那么一小会儿,我竟然有种他会立刻倒下去的错觉。这样的想法让我的心被愧疚感瞬间占满。其实我是想收回这眼神和嘴角的浅笑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我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且不能控制。
我清晰地看到了景卓眼中那未加掩饰的无力感。沉静,还是沉静,死寂一般的沉静,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许久,景卓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他没有再开口说话。
我转身跑进书房,亦是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关上书房的门,我将自己砰地抛在了凳子上,继续开始这有些旷日持久的发呆。我想,我这是一个坏极了的小孩,而这样的恶毒言语的背后,折磨到的不止是他的心。
也有我自己的心。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打开了电脑,当qq发出那百年不变的咳嗽声的时候,我才有些被吓到了般的晃过神来。
究竟是谁加了我呢?我好奇地点开了桌面上的企鹅头。
那个有些俏皮的嘻哈猴的形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蹦了起来。
随之,我清楚地看到那个小猴子旁边写着的三个字。
“寂小欢”。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紧张,或者不只是紧张,更多的,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兴奋。
我拿着鼠标的右手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点开那个头像的对话框,我看到寂小欢发了个笑脸的图像过来。
“你好。”我敲了两个字过去。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索洛寞?”
“嗯。”
“我是寂小欢。”她说完这句话又很快地发了一个笑脸过来。
“嗯。”我敲了一个字过去。
接下来那边便是沉默,好久的沉默,让我以为也许她不会再发来信息的那样长久的沉默。就在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开始和结束时,她的头像晃动起来,心里边忽而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尽管我也不是很清晰地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索洛寞,你应该活得快乐一点。”
“快乐不是人人都配有的。”
我们就这样从文字谈到了生活中去,时间过得飞快,真是相见恨晚,我十指翻飞,表达从来没有这么流畅过,我只要说什么,她答的话总是那么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心窝。像是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下线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不舍过。
我蹑手蹑脚地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经过景卓的房间,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屏息凝神,依稀听到他似乎在讲电话,不过声音时高时低,尽管我费尽了力气,却依旧捕捉不到他的话语。
我下意识地凑近了一点,再一点,声音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渐渐的清晰。
我依稀地听见门里景卓的声音,他说:“但愿默默真的可以这样。你知道的,这么多年,其实……”他停顿了好久才接着说下去,“其实,我一直很想念你。”
景卓!他居然说,我,一直,很想念你?!
我突然觉得浑身有种失重感。脑子里嗡嗡地作响。
电话的那边,会是谁呢?这样的景卓是我所不熟悉的,他怎么这样的陌生。
他……
正在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听见身后“吱呀”的一声,门开了。
转过脸去,我慌乱的视线便触上了景卓惊讶的眸子。下一秒钟,我转身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刚睁开眼睛,竟发现景卓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慈爱,满满的宠溺挡也挡不住的溢了出来。
我忙又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慌得不行。不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
“默默。”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
“嗯。”我含糊其辞地应和了一句。一个字却说得依旧是漫不经心。
“我同意你去住校。而且,我也已经拜托了苏洛来照顾你,每周末你就去他的公寓补习功课就好。”
“真的?”
我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根本不敢相信。
“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忙不迭地点头,虽然并不知道景卓在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何以有这样180度的转变,但是对未知与新鲜的寝室生活的憧憬很快压过了这疑惑。心里的欣喜溢得满满的。
只是,我暗自想,这样的转变会不会和昨天晚上的那个神秘电话有关呢?
只是……电话的那边,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心里就仿佛种下了什么似的,这疑惑一点一点的播种,蔓延,不知何时,会如同夏天的野草一般滋长。
无声无息的,绵延,而又不绝。
这几天都过得颇为平静,周兴开始明显疏远我,有时在楼梯口偶然撞见了,他也把我当作是透明的一般对待。
这样也好。
再次见到那个人高马大的无聊男生,是在课间操激昂的音乐声中。
正当我低着头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抬起头来,便看见隔着两个位置的郑绯儿转过头来朝我比划起来。
无奈她的声音太小距离又太远,我实在听不真切。
我冲她摇头,她对着我颇为无奈地叹气,而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空档,她突然“噌”地就窜到了我前面的位置,她的动作太敏捷,以至于我一时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她窜到我前面却又马上转过了身去不再言语,我皱眉,不一会儿果然见到师太在我身边经过,我恍然,师太却一反常态没有看我们,只是留了一个背影给所有人,一时间又引起了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声。
郑绯儿转过头来,“景默……”语气里却依然有藏不住的兴奋溢出来。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睛,而后开口道:“景默,你看……”她边小声地说着,边用手直直地指了过去。
那便是我第二天见到他,那个在苏洛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的高个子皮肤黝黑凶巴巴的无聊男生。原来他也是我们学校的。
我的耳边再次响起苏洛那天清晰得紧的声音。
他说,景默,他是苏阳。是我弟弟。
午后的阳光微弱,苏洛脸上的表情复杂。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种错觉,一种其中必有故事的错觉。
我心里这样想着,表情上就难免显得有些怔怔地,“景默……”郑绯儿又忙不迭地开口道:“你看你看,那个高三七班的体委,领队的那个。”
“哦。”我低低地应和了声。
她挑了下眉毛,“景默,他是我的新偶像。”她的声音并不高,却恰如其分地把其间满满的崇拜传递得淋漓尽致。
“哦。”我依旧语气不高地应和着。
“他啊,是我们学校的篮球队长,三分球帅呆了,他叫苏阳……”郑绯儿侧过脸去,我只看到她的半边脸,却觉得她的面容很模糊,这样的模糊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冬日并不强烈的阳光懒懒地照射下来,我突然有些纳闷起来。
我鼻子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天气还真是严冷得紧,只是几秒钟的功夫,这热气融合到冷空气中,便立即演变成了成团的白烟。
那面容,就真的立即看不清楚了。
搬到新校区是在新一周的周一,我们曾经在校庆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最深的印象便是不论走在校园里还是教学楼里,一定会迷路。
这里靠近市区的大学城,是在近郊,冬天的荒地一片萧索。坐着学校的大巴一路经过的时候,住惯了喧闹市区的我们,竟然觉得这里有些人迹罕至的荒芜有些怕人。
封闭式教学,每周只能回一次的家,想着就要在远离家的这里开始我的第一次住校生活,除了淡淡的紧张,更多的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下了大巴便进了校园。校园很大,校门口有个圆圆的大坑,当我们经过的时候,疑惑的眼光投射过去,苏洛便告诉我们,这是人工湖。
昏倒。人工湖,没有水的大坑,真的是太让人汗颜了。
继续往前走着,我心里想的却是,师太确实是有什么事情,要不然据说几十年如一日不请假的她,最近为什么三番五次找苏洛代班。
这样想着,我的眼光不自觉地便朝苏洛看过去,在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柔和的阳光打下来,他漂亮的棱角分明的侧脸,有忽明忽暗的影儿,在这样荒芜冷清的冬日,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温暖。
舒心,还有踏实。
在新校区的第一天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去,晚上,我和郑绯儿在新食堂吃过了饭后,便往寝室走去。
下午的时候已经去寝室看过了,是标准的四人寝室,环境还算是不错,只是我和她到寝室的时候,另两个人并没有在寝室,以至于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同寝的女生究竟是谁。
“不知道是和谁同寝室呢。”快到寝室的时候,郑绯儿突然开口,声音里透出了无比的好奇。
“是啊。”我点了下头,顿了顿又接到,“其实是谁都没所谓。”
“是啊是啊。”她浅笑出声,绕到了我面前说:“只要我俩在一个寝室就好。”
我便也笑,却并不接她的话茬。只是心里却莫名地觉得很温热。
就这样一路说着些有的没的,便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寝室的门口。
郑绯儿蹦蹦跳跳地去推寝室的门,门开的一瞬间,她便突地愣在了原地,我皱眉,随之看过去,就不自觉地,也愣在了那里。
是易晓溪!
好像是寝室的灯坏了,别的寝室都很通亮,我们的寝室却黑漆漆的,只有易晓溪的桌子上点了只并不算太明亮的蜡烛。在这样的黑暗里,这小小的光点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却也映得人心里一阵温热。
“景默!”她惊奇地叫我的名字,“我们两个分到了一个寝室啊!”她的话完全忽略站在我旁边的郑绯儿。
嘿嘿,夹在两人中间,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傻笑了两声搪塞。
“景默。”还没等易晓溪再说些什么,郑绯儿突然转过身来,大着嗓门喊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有些高,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头看她,她也正眯着眼睛看我,脸上气鼓鼓的,她是真的不喜欢易晓溪。
原来有些喜欢和不喜欢都由不得人。
她“哼”了一声,“真倒霉,第一天住校就触霉头。”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很清晰,而后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稍作迟疑后,便转身跑开。
一时间,寝室里只剩下门口的我和门里的易晓溪。
暖气并不是很热,屋子里有些隐隐的寒。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易晓溪也爬上了对面的床铺上。
黑暗中,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得见微微的呼吸声。
郑绯儿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景默,”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易晓溪轻轻叫我。
“嗯?”我睁大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应道。
黑暗中,她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带着不可名状的兴奋,“景默,我给你点星星灯看。”
“星星灯?”我转过头翻了个身,好奇地看向她。
她蹬蹬地从寝室床旁边的小梯子上走下来,然后在书桌上翻腾了一阵子。我坐了起来,“啪”的一声按亮了手电筒。
不一会儿,她拿出了件乌龟形状的东西,我吹熄了蜡烛,关了手电,屋子里黑漆漆的。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星星便映上了寝室的天花板,莹莹点点的光亮中,中间簇拥着一轮弯弯的明月。
“哇……”我情不自禁地呼喊出声:“好漂亮。”
光亮中,我看到易晓溪转过头来对我甜甜一笑,我蹲在她的右手边,她轻轻转动着放在地面上的灯,那璀璨的星子便也随之转动了起来,一会儿映上了右边的墙壁,一会儿又躲猫猫似的游走到了左边的墙上。
“好漂亮啊。”我仰着头轻轻地叹着,“我们是小偷,把星星偷到了屋子里面来。”
她嘴角泛着淡淡的笑,“这是颜时送我的灯。”
男朋友……我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我转头看她,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读得懂她一脸的幸福。
突然寝室的门被推开了,我和易晓溪都不由自主地冲门口看过去。
原来是郑绯儿回来了,她的眼神冰冷淡漠。触得我心里一阵的寒。
这场刚刚开始的寝室生活,注定要不太平。这样想着,如此严寒的冬天,我的手心竟然浸出了细密的一层汗珠子。
师太是在我们搬到了新校区的第三天才在班级里现身,我掐着指头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她竟然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在学校露面了!这样久不见她,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约约的想念。
想着她对我们的严厉其实是一种深层次的好,想着我们在背后都叫她“灭绝师太”,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愧疚升腾了出来。
只是,也不知她这一周到底做什么去了,想到此处脑中不知怎地突然浮现出了那天楼梯上的一幕。
阳光微弱的下午,楼梯上,景卓有些尴尬与躲闪的眼神,尹老师厚厚的眼镜片后并不明朗的眼睛。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莫名的烦乱,中午,楼梯上的人很少,暗暗的光影中,只听见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此间回响。
如此有一种声音即使发出了跃动的旋律也是静默的奏鸣,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寂寞。
对了,忘记说了,师太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尹淑。
VOL. 13
难得周末的早晨没有课,正当我还留恋地泡在被窝里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天使的翅膀”。
本来我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听到这铃声,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这是属于苏洛特有的铃声!我心里一阵激动。
我忙不迭地拿过电话,果然来电显示上面显示着那熟悉的两个字。
“苏洛。”
有些愣神,好半天才意识到电话已经响了N久了,我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通话键。
还没等我开口,电话那边苏洛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还没醒吧,景默?”语气有几分揶揄。
我有瞬间的气闷,“已经醒了好久了。”我不服气地说了谎,却显得底气不足。
他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也没有再追究问下去,“现在是8点一刻,九点,我在你寝室楼下接你,你整理下。”
他说完就收了线,我在这边“喂喂”了几声,回应我的是一串“嘟嘟”的忙音。
心里有明显的意外与欣喜,愣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住校之前景卓说的那句,“已经和苏洛说好了周末去他公寓补课。”
原来这样的照顾只是因为受人所托的责任,并无其他,想到此处,刚刚本是很亢奋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有点沮丧。
不过想想能和他一起过周末,我还是相当满足。
快九点的时候我来到寝室楼下,苏洛已经等在了那里,天气寒得很,我不知道他等� �多久了,总之他的鼻尖已经有些发红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也很心疼。
我冲他走过去的时候,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责怪我,我也不想将这份心疼流露出来,所以只是语气有些忿忿不平地开口,“这么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说。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我毫不客气地接。
他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他的手指凉凉的,“贫。”他用一个字作为此番对话的结束语,我低头脸红。
看来我确实在数学上没有天赋,不过是几张卷子,讲完的时候,竟然已经华灯初上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来。
苏洛走到窗前皱眉道:“外面的雪下得太大了,景默,要不然,要不然今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吧?”
我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眼神突然嘲讽起来,“难道你还害怕?景默,我可不是周兴。”
我的脸涨得通红,“谁怕了?我可不是喻婷。”
他的脸色瞬息就变了“这话什么意思?”
“她有幻想症,不过抱歉我没有。”我摊手做无辜状。
他被气乐了,一时间,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是不是我们之间,走近了那么一点点?
雪停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把大床让给了我,自己睡在了客厅,我认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过我怕吵醒他,翻身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不想在我第六次翻身的时候,客厅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景默?”
“嗯?”我装作睡意朦胧地应声,生怕他看穿我的心思。
“你睡不着?”他问。
“没有。”我继续装睡意阑珊。
他轻声笑了下,“少装样子……”顿了顿,“要不要陪你走走?”
这么晚了去哪里走走啊,但我还是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他的提议好奇极了。
走廊很黑没有灯,我们走得着急竟然忘记了拿手电,“景默,”黑暗中,他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别怕,你拉着我的手就是。”
我隐隐地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依稀想起第一次他握住我的手时的场景,那时我无法无天地翘掉了一下午的课去神游,惹得景卓紧张地找了我一下午。
苏洛的温度,我清晰地记得,我将手郑重地放在他的手里,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我竟然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地颤抖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大力地拉着我,一步一步地走楼梯。
我们像极了背着父母偷跑出来玩耍的小孩,几分钟后,我和他便爬上了楼顶。果然觉得离天空近了好多,夜幕低垂,星子在苍穹上明亮地闪烁,我仰着头望着幽暗的天空,
“知道吗,景默,我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的,那里的天空,可比省城清澈多了,连同人心也是。在乡间无忧无虑地疯玩,那是小时候最深刻的回忆了。”他的话中有着无尽的感慨,眉目间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
“星星是穷人的钻石。”我说。
“俗气。”他皱眉,“那是书上的句子,要我说,星星是永远抓不住的回忆落下的眼泪。”
我摇头,表示不明白。
他突然笑得很温润,“最近的星星离地球也有4千光年,所以当星星的光抵达地球被我们感知的时候,那已然是它的回忆,伤感的回忆很疲惫,所以有了眼泪。”
我望着他的侧脸,他高高的鼻子,那样漂亮的句子就从那张有着完美唇线的嘴巴中轻轻吐出,我突然想到一句话,苏洛的嘴巴就是那种天生用来接吻的嘴巴。
想到这里我脸有些发热,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郑绯儿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哪个少女不怀春……”
莫非,我真的在怀春?
还没等我想明白,身边的苏洛突然问,“景默,你冷不冷?”
我摇头,其实身上确实一阵阵地发寒,可是我想把这份记忆留得更长久一点儿。
“我们回家吧。”神情自然。
我们的家……这句话让我忽而想要流泪。
楼梯很黑,他像刚刚上楼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地往楼下走,时不时会传来一两句叮嘱。
“小心……”
“9级台阶。”
我们踱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刚要兴奋地大叫回家了,突然啪地一声门口的灯亮了,犹豫间,门便已经开了,我看到门里的喻婷冷若面霜的脸,她的眼神在我脸上扫啊扫,似要在我的脸上灼出一个洞来。
最后,她刀子一样的眼神停在了我和苏洛还握在一起的手上。
“你来了。”苏洛的声音波澜不惊,淡淡地。
喻婷点了点头,“来了之后,便知道我们更有必要要谈一谈了,就像是上次在“深海”的那次谈话一样有必要。”
她的话我听不懂,可是我还是注意到了此间氛围的微妙,我甚至感觉到苏洛握着我的那只手在慢慢地攥紧。
我低下头的瞬间发现,事实上,他马上又松开了我的手。
西方人说星期五是黑色的。
果真不假。
当我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人在我的位置上围做了一团,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刺耳,不知他们在议论些什么。
我好奇地走过去,有人回过头来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如同变色龙一般立马变了几变,他们逐渐都转回头来,表情复杂,眼神闪烁。
我皱眉,许久围在我书桌前的人都零零散散地散开了去,我才猛然地瞥到,他们围着的,是一张已经发旧了的报纸。我心里疑惑得紧,走上前去拿起来,只看了几个字,手就不可抑制地开始发抖。
报纸已经发黄得厉害了,年头久远,最上方的日期显示是八年前。视线移下来,在头版的位置上,那几个明晃晃的大红字,就那样把我的眼睛烙得生疼生疼的。
“祸起9岁顽童,一失两命,溺爱到底该不该?”
我的心开始有种极度缺氧的感觉。突然觉得头有千斤的重,报纸亦有千斤的重,我可以感觉到来自教室的各个角落的眼神的灼射,脸开始发烧,头疼得紧,好像要马上裂开了一般。
刹车声,救护车那如同悲泣一般的呼喊,哭声……那么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无法很好的融合,它们那样各自为政地独立存在,心开始膨胀,脑子开始膨胀,好吵,好吵,真的好吵。
我“啪”地一下扔掉了报纸,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吵不要吵。”我轻声地和那些鱼龙混杂的声音交谈。
它们并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声音反而越来越响,好似嘲讽一般的对我咆哮。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我扔在地上的报纸,几秒钟后,转身朝门口跑去。
是的,我想逃离,逃离开这溢满了窒息气息的空间。
一口气跑到了操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雪了,地面上早已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落得并不急促,很缓很缓的那种,我看着它们,心里突然变得分外的宁静。
我伸出双手,想要阻止它们的下落却是徒劳,心里微微叹气索性闭上眼睛。
听,轻轻地聆听。
你可能听见,雪花下落的声音?
那是什么呢?是它们的呓语,还是微微的哭泣呢?
我得承认,我现在这个状态确实叫做好死不死。虽然我还活着但是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无疑。
我还不得不承认,一张小小的报纸,就足够有毁灭我的能力,它开启的不仅仅是尘封的往事,还有我的负罪感。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周,虽然周末回家的时候景卓明显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儿,可是我知道,他同样帮不上我。
或者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自己,或许如此这般下去就会一蹶不振,但是我无力反抗,只能就此沉沦进这无底的哀伤的深渊。
星期一的中午,当我吃完饭从食堂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小花园的一阵吵嚷声引得我停下了脚步。
“你别以为你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别以为你也势力大就可以只手遮天,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你收手吧,以后都不要再陷害她,这样我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听到,给你保守秘密。”
我知道窥探别人的秘密不好,可是声音听上去很熟悉,我在回忆里慢慢地追寻,离得有点远她又是背向我,我有点看不清,不过当我看清楚面向我的那个女孩的脸庞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是喻婷!
喻婷冷哼一声,“易晓溪,别以为你在酒吧玩几天认识几个外边的流氓小混混你就了不起了!我家就是势力大,就是只手遮天又怎么样!”
易晓溪!这名字冷不防地袭了过来,对,这声音是易晓溪的。
我屏息凝神,继续听了下去。
“你喻婷也是讲究脸面的人,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易晓溪说着话,“呸”地一口吐在了地上,“你说如果我把这件事和苏洛讲了,苏洛会怎么看你,他还会要你这样一个蛇蝎女人不?”
她的话让喻婷瞬息间变了脸色,虽然话音还是冷冷地,可是气势明显弱了下来,“证据呢?你说我找私家侦探查景默,侵犯了她隐私的证据呢?话可不能乱说,我会告你诽谤的。”
喻婷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样的一来一往,易晓溪就落了下风。
“反正,反正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我在酒吧的隔壁包间听得一清二楚,别忘了,就算没证据,我也是证人!”易晓溪毫不让步,“我告诉你,景默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你少欺负她,不然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的话惹起了喻婷的一阵冷嘲热讽,“看看,你自己也承认,你是兔子我是鹰!”
“你!”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蹬蹬蹬地就跑了过去,“易晓溪!”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们走。”拉过了她的手,然后加快脚下的步子,耳边有风声轻轻在耳边掠过,我在带着她一起奔跑。
雪花在我们周围轻轻地下落,跑出了好远,我才渐渐停缓了脚步,我小心地伸出双手,虔诚地去接那些晶莹的天使的眼泪。
“你这样做很傻……”我沉不住气地开了口,“不过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一些真相。”
操场上静悄悄的,并没有其他的人,早已打过了下午课的铃声,雪花静静的下落,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天地都消失了的错觉。只有雪花静静下落的声音和景默心里轻轻啜泣的声音。
是的,只有这两种声音。这两种也许有着同样姿态的声音。
“景默,如果你想说话,我随时都愿意做耳朵。”她突然说。
“你怎么不开口问我?”
她扬起脸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笑了,却依旧是笑得没有声音。
“你就不好奇?”我再次开口,同时转过了身看着她。
她便也转过了身来,“景默……”她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我看着她在雪天里分外晶晶亮的眸子,心里一片柔和。
“我想说给你听。”我转过了身,正对着她,我确定,这声音,是来自我自己的。随后我们找了块干净的并不算太潮湿的台阶坐了下来,我轻轻地用双手环抱着膝盖,这样的姿势让我觉得安全。
“那年我9岁。”我说,“那年的景默曾经有过一个四口之家,爸爸,妈妈,我和妞妞,妞妞是小我3岁的妹妹。”
“那年很流行一种糖,吃在嘴里会跳舞的那种。那天也是雪天,不过是几十年罕见的大雪,我想吃那种会跳舞的糖,妈妈便开了车带着我和妞妞出去买,可是雪太大了,离着超市还有好远的距离,妈妈就停下了车,她抱着妞妞牵着我,那样的温度,现在我还可以感觉得到。”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便执意要拿着那个糖口袋,妈妈扭不过我就准了我自己拿着糖,过马路的时候,糖口袋掉在了马路中间,撒了一地的糖。”
“那时我也只知道哭,就站在马路台阶上,怎么都不走,我要我的糖,我只是想要我的糖你知道吗?”
“妈妈让我等在马路边上,她抱着妞妞去给我捡回那些糖,可是,可是,接下来我只听到了刺耳的车鸣声,雪地上全是鲜红的血,我吓坏了,我晕了过去,那天开始,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爸爸两个人了……”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我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对着她大声地吼起来。
她嘴巴动了动,突然她握住了我在微微发抖的手,“景默,糖果可以带来短暂性的甜蜜,可真正的甜蜜,来自感觉,而非味觉。我希望你明白,这只是一场意外,如果她们在天上微笑着看向你,你不要让她们看见你泪湿的眼,那样她们会难过的……”
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往天上看过去,不知何时,雪已经无声地停了,天边开始映出了七彩的光亮。
我站起身,眯起眼睛看过去,那是彩虹吧。
彩虹的光虽然有些微微地刺眼,可是真的好美。
那真的是她们的笑容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的是,那沉郁在心底的巨石,好像已经有了些许松动的痕迹。
又一个星期五来临。我从教室出来便早早地等在校门口,等着景卓的车来接我。
自从那次和易晓溪的一番谈话后,我们便走近了许多,只是郑绯儿对易晓溪莫名的厌恶,让我的立场尴尬起来。三个人的友情是不是有时候就会如此微妙呢?
有时候郑绯儿叫我去食堂吃饭,我便想一同叫上易晓溪,而每次都会演变为郑绯儿在前面一个人的走着,留了一个气鼓鼓的背影给我,反倒是易晓溪并不太过介怀,对于郑绯儿,她也就嘲弄地笑笑,并不当一回事。
这样几次,易晓溪便不再接受我的邀请了,而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不使得我陷入两难的窘境。她表面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内心却是如此的细腻且善解人意的。
如果三个人可以做成朋友,那该有多好,或许,我可以找机会和郑绯儿谈谈。
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走到了校门口,门口停了好多的车,在这样的“荒郊野外”,这样拥挤的场面显得无比壮观起来。
坐到景卓车里好一会儿,身上才觉得不是那么冷了。
景卓突然开了口,“我下周要出差。”他说。
“知道了。”我说。
“上次你说‘人不错’的那个女孩叫易晓溪吧?”他突然转了话题问我,声音听不出任何感*彩。
我摇窗子的手慢了下来,“嗯。”心里却想着他怎么会知道易晓溪的名字,想着想着,突然有种什么被放在烈日下曝晒的灼热感。
我说完便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他,窗外都是荒野,郊外人烟稀少,好半天这宽阔的马路上才驶过一辆车,一切都显得静悄悄无声无息的,也许躁动的,只是我现在的情绪和心,只是我克制得很好,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我想,我真是他的女儿,表面的冷漠和平静,骨子里的驿动,无二致。
过了好久景卓才开口,他说,“景默,你以后不要和这女孩儿在一起。”
我继续看着窗外,许久都不作声。
他以为我顺从了他的意思,便又在一旁说了些什么好好学习之类的,我用手拄着下巴,心里想着他总觉得很了解我,这次怕是失算了。
想到这里我便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他,看着他的侧脸,然后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她是我的朋友,你无权干涉我的交友自由。”
这句话被我说得没有任何温度,冰到了极点,寒得彻底。
“吱呀”的一声,景卓突然刹车,因为是紧急刹车,车子继续向前滑动了一段才停了下来,景卓侧过头看我,像不认识我一般,那眼光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扬起脸直视他的目光,眼神挑衅且不甘示弱。他显然被激怒了,有一刹那,我是以为他会说什么呢,我甚至想,他或许会扬起手给我一巴掌,可是这次却是我的失算,许久,他只说了一句,“回家喝汤,我炖了你最爱喝的汤。还有,我出差的这一段,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有事情要去找苏洛,不要让我担心。”他说完便重新启动了车子,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依旧分外的刺耳。
VOL . 14
自从大上个周末,苏洛说我的数学成绩已经有些让他难以接受了后,我的每周末的例行补课,就改成了每天晚上的例行补课。就这样持续了一周的时间,虽然我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但是这诱惑太大,每天按时吃药,我想我还可以扛一阵子。
周一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又一次下起了晶莹的小雪花,校园里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天却因为下雪的缘故显得不那么阴冷起来。
下午的第三节课,因为持续的下雪天阴了下来,低低的云垂在天边,让人心里看了极为压抑,我有些莫名的心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那种心慌。
体育老师抽风了一般要我们去室内体育馆进行体能测试。新校区的体育馆很大,真的很大很大,大的有些让人觉得空旷得怕人。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我有些胸闷头晕,进到体育馆的时候,尽管这里面的空间很宽敞,我却依旧感觉到缺氧般的窒息,本来还是可以吃一周的药,可是昨天找药瓶子就遍寻不见了,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去。
总算做完了体能测试,我抬起胳膊看了下表,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吵吵嚷嚷的大闷炉里。头很晕,眼前有些发黑,我赶紧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旁边的郑绯儿并没有觉察到我的不舒服,她坐在我身边,眼睛四下里不住地看。她总是对着新鲜事物有着不可磨灭的热情。
突然她兴奋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景默景默!”
身体上的不适让我心情很糟,“怎么了?”我有一点儿不耐烦地应她。
她没在意,继续兴奋地开口,“景默,你看你看,那边是苏阳,我的偶像啊。”我侧过脸看她,她的脸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劳累还是因为现时的激动,总之两颊红扑扑的,非常可人。
我浑身早已乏了力气,没精力随她一起兴奋,只好摆了下手,“你自己去看……”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打断了我的话茬,“景默,那我去看他们打篮球了。”她说完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般奔了过去,这样的敏捷让我有些怀疑其实她是会飞的。
胸闷得厉害,我已无暇顾及她的去留。我靠在椅背上,心里突然生出些许凄凉来,这样吵嚷的室内,我却体会到了一种孤独。我闭上眼睛,生怕眼泪会不听使唤地流下来。
“景默,苏洛老师找你,在门口等你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待我睁开眼睛,人已经不见了。
虽然身体难受,虽然我连传话的对象都没看清楚,但是只是这个简单的名字,便给了我走向门口的充分的理由。
虽然体育馆里面吵吵嚷嚷地,外面却很安静,我和体育老师打了招呼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苏洛的背影。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转过了头来,眼神依旧淡然平静。
我站到他面前,身体上的不舒服让我并没有先开口说话。
倒是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出来,“景默,给你。”
给我?我好奇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还没接过来,眼神触碰到那小瓶子上的标签时,脑中便似炸开了一记闷雷一样,“嗡”地一声。
我锁紧了眉,一种被洞察了秘密般的失措与慌乱,还有的,是一种无可名状的耻辱。
是的,我很古怪,很古怪,所以他的这个行为没有让我觉得感动或者怎么样的,相反,我却觉得很耻辱。
或者真的像景卓说的那般,平静的外表下,骨子里是我沸腾的血液与骄傲到有些自负的心。
这样的我无法容忍别人的半点同情。因为我从来都不需要,那样的姿态,于我是砒霜,会瞬间将我置之死地而无力反抗。
那是耻辱。
我反手一把打落了他手中那属于我的药瓶子,眼神淡漠地看她,“你个小偷?”
“小偷?”他重复了我的话,眼神中稍纵即逝了一丝痛心,然后脸上便恢复了那冷漠的神情,没再开口说话。
我声音颤抖着问他,“那你知道什么是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了?”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像瞬间失去了灵魂的重量,“你知道多久了?”你知道多久了?”我提高了声音冲他吼,“是景卓告诉你的?”
他没有回答,好半天只说了两个字,“不是。”
他蹲下了身,捡起了地上的药瓶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递到了我的眼前,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给你。”
我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眼角,手背凉凉的,我顺势“啪”的一声,再次用手打落了它。
整整一瓶子的白色小药片,哗啦啦的,洒了满地。
苏洛腾地站了起来,他的嘴角抖了抖,“随便你怎么想。”他说完这句话便转了身,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决绝而又忧伤。
我愣在原地,还没等我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竟然猛地又转过了身来,加快脚步走了回来,直直地重新站回到了我的面前,低下头看着我,却不说话。
寒风中,我与他默默对视,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小刺猬。”少顷,他突然开了口,随后蹲下了身,捡起空药瓶,随即开始寻找散落在四处的白色药片,一片一片,谨慎地收进药瓶子里,哗啦啦的声响,让我羞愧不已。
不要对我温柔,我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弱,或者早已无力再反抗,只能就此沉沦。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颗一颗地落下来,滴在我深蓝色的牛仔裤上,然后,就一圈一圈地晕开来。
我就这么掉着眼泪看着他认真地在地上寻找那些小药片,少顷,我擦了把脸,我也蹲了下来开始帮忙,他的余光看到了我,手上的动作停了几秒钟,只是他没有抬起脸来看我。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各自捡着各自的,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静默着,却好像已经说了太多。
当我拿着药瓶子重新走回体育馆的时候,郑绯儿突然跑到了我面前,“景默,你去哪里了?”
“没去哪儿。”我把药瓶子不动声色地装进衣服里。
郑绯儿并没有留意,随即嗤之以鼻的口气开口,“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眼神里满是不屑。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她。
她用嘴努了努那个方向,“喏……”她说,“是周兴,又在追易晓溪了。”
“什么?”我惊异道,“周兴追易晓溪,那易晓溪怎么说?”
我对这件事竟然如此的关注倒是吓了郑绯儿一跳,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我,惊讶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匆匆地再次开口,“那她同意了吗?”
郑绯儿不答反问,“景默,别告诉我其实你喜欢周兴,这剧情很俗。”
“不是。”我冷冷地答,顿了顿第三次开口问道:“她到底怎么说?”我因为焦急语气已然有些不好。
郑绯儿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开口答道:“她说好。”
好。我心里瞬间像跌入了寒冷至极的冰窖中。
好。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如同魔障一般的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字,单调的音节。
好,原来也会如此的不好。我的胸闷更加厉害,窒息感让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张苍白的面孔,昏过去的一瞬间,我想,她怎么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她让我觉得如此的陌生,而且,颜时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一切都给不出答案,无边的黑暗,却在瞬间吞噬了我清醒的意识。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日已近西了。寝室里已经开了灯,刺眼的光亮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照射过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光源,然后耳边便传来了欣喜的声音,“景默,你醒了!”
我勉强地睁开眼睛,适应了光亮后,我朝声音的出处望过去,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也许是隐隐的失望,因为我看到,叫我名字的人,不是易晓溪,而是郑绯儿。
我心里轻轻地叹气,视线再往后看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易晓溪平静的眸子,波澜不惊。
我的心明显的一恸。
郑绯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景默你吓死我了,秃头王说你是血压低导致的暂时昏迷。”她说完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你再不醒,估计我也要低血糖了。”她是故意逗我笑的,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郑绯儿口中的秃头王是我们的校医,不过潜意识里我总觉得他是个误人子弟的庸医,今天我现身说法,证明事实果真如此,不过也着实应该“感激”他才是。
我冷冷地看向易晓溪,目光相接,我别过脸去,她转身出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郑绯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还好意思在这里惺惺作态,假得要死了。”
我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望向雪白的墙,那是一种无血色的苍白,苍白的,像极了颜时的脸庞。
我越来越看不明白周围的人与事,如果说易晓溪是个玩弄感情的人,她怎么会为我出头而与喻婷正面交锋,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的态度与做法又太让人匪夷所思,巨大的谜团在我心里埋下,刚萌芽的友情,转眼就要接受暴风雨的洗礼与考验。
一时间,我觉得疲惫极了。
哦,我有一颗不算多正常的心,一个不健康的身体,从心到身体,都觉得疲惫至极了。
再醒来时大概已经是午夜,我摸了摸依旧有些晕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床上看下去,易晓溪的床上没有人,而郑绯儿也没有入睡,她趴在桌子上捧着笔记本电脑在看片子。
我起床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转过头来看我,“景默,你醒了。”她说着已然站起身来面向了我,“你饿吗?我这里有方便面可以将就一下。”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了,心里乱糟糟的着实什么也不想吃。
我用被子蒙住了头,心里却依旧想着,易晓溪去哪儿了呢?
她去哪里了呢?
再次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郑绯儿转过头来看我,“我去水房洗脸。”
她点了下头便不再问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入夜了,走廊里很静,隐约可以听见有的寝室中传来的鼾声,让这个夜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我刚走到水房的门口就已经看到她。
不知她在水房里呆了多久,这里已经烟雾缭绕了起来,我不知道她抽了多久的烟,只看到她旁边的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烟头,她依在走廊的墙上,那种雪白的晶莹的瓷砖,我想那一定很凉。
我怔怔地站在水房的门口望着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吸烟的样子,修长的手指,被烟雾氤氲了模糊不清的脸庞。
那种寂寞。
而今天这样的寂寞气息无疑又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气息。那种气息叫忧伤。
这样的午夜是如此的静谧,我和她在水房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对视了好半天,她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可是我还是被烟熏地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我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在等她来说,或许她应该给我个解释什么的。
可是好久她都没有开口,我轻轻咬了咬唇终于说服自己放弃了如此的念头,少顷,我转了身。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叫住我,可惜她没有。
我不自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乎是小跑着回了寝室,心里的忧伤无从宣泄,我蹬蹬地爬上了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没有了光亮,泪水纷纷落下。
我躺在床上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的。而整夜,易晓溪都没有再回寝室。
古人说“多事之秋”,可是这个冬天却如此的不太平。好像每周都要发生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才甘心。
一夜无眠,索性我便伸了个懒腰直接起来,去食堂吃了点饭后便径直地朝教室走去。刚一推开教室的门,就听见班里面炸开了锅一样地吵嚷。
前几天的事让我心有余悸,因此面对如此沸腾的场面,我开始紧张和手足无措。
我怔怔地站在班级的门口看着一大堆的人围在黑板前争先恐后地看着什么,推推搡搡地拥挤着,仿佛真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了一般。
郑绯儿疑惑地皱眉,“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呢?”她说着话已然挤了上去看热闹。
我却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心里自己的事情还无暇顾及,哪有多余的时间再关心些旁的事情。
心里想着我便走到了位子上坐下来,我翻开书托着腮,眼睛瞧着书,却是一个字都入不了心。
少顷,郑绯儿大喘着气跑了回来, “你知道黑板上贴着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皱眉,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快点说下去。
她冲我轻轻点了下头,眼神有些凝重,她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她说:“景默,那是一张化验单。”
我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得厉害。“什么……什么化验单?”我结结巴巴地发问。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似乎显得顾虑颇多的模样。
我心里很急,嘴上的话音就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到底是什么?”语气已然有些坏。
她低下头,少顷,她终于抬起了头来,“是一张妇科病的化验单,写着什么……”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来,脸颊变得绯红,“总之就是写了一些很脏的病在上面,还盖了医院的公章。”
“那是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马上要有事情发生。
我听到她轻轻叹了口气,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再次开口,“上面的名字,写的是易晓溪。”
“易晓溪……”我下意识地重复她的名字,浑身像被瞬间抽走了力量一般。
妇科病,很脏,易晓溪。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三个词组在脑中顺当地联系起来。
也许是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郑绯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叫我的名字。
我紧紧地咬着唇,片刻,“噌”地站了起来。我的动作太快,倒是把旁边坐着的郑绯儿吓了一跳。
“景默……你要做什么?”她问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高,而我已经从座位上离开站在了两排书桌之间的过道上,我没有回答她的� ��,而是一步步地朝讲台上走了过去。
本来挡在黑板前的几个人突然就让了位置出来,我便面无表情地顺着他们让出的过道径直地走近了黑板。
“哗啦”地一声,我毫不犹豫地将那张纸从黑板上扯了下来,将它揉碎在自己的手里,我没有看上面具体究竟写了什么。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再一次打开,我瞥过去,便看到易晓溪那面无表情的脸。
随着她的出现,教室里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再一次骤起。她不明就里地望着众人投向她的目光,显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我在黑板前愣了几愣,随后便匆匆地下了讲台。
苏洛走进教室的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各就各位了。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常,便喊了上课。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点了易晓溪的名字回答问题。
“易晓溪。”
没有人应。
“易晓溪!”
依旧没有人应。
我明显注意到苏洛的眉头已然皱起,我不自禁地转头向易晓溪的座位上望过去,正好看见与她同桌的男生低低地提示着她,她回神了一般的慌乱地站起身,如此的狼狈自然引起一阵哄笑。
苏洛显然对于易晓溪的走神极为不满,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把视线重新投回易晓溪的脸上,她的眸子里没有光闪动。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知道,她一定全部都知道了。
突然哗啦的一声课桌响,紧接着易晓溪站起来朝讲台走了过去,“报告,我要去厕所。”她说完并不等苏洛的同意,随后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那个背影很漂亮,却很忧伤。
有那么一刹那,我是多想追出去的,像她那样潇洒地离开,可是当我的眼神看向苏洛时,就瞬间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景默羡慕易晓溪,甚至有些崇拜她的潇洒与绚丽,是因为,她只能做景默。
永远的只是景默。
VOL . 15
一节课就这样过去,我第一次觉得上苏洛的课也会如此的难捱,听下课铃声的响起时,我形同大赦。
我急忙从位置上起来,心中有个念头一直在叫嚣,那就是,我要去找到易晓溪,我要去和她说些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也好。
可是还没等我走到教室门口,我就停住了脚下的步子,因为我看到,周兴和易晓溪同时走进了教室里来,易晓溪似乎回来取什么东西,然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班级的门。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维谷,只好折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易晓溪的女生缘一直都不是很好,只不过在“化验单”事件后,班级里的男生也明显的对她疏远了起来。
她不再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在寝室里也甚少和我说话,有时候,我看到她会和周兴一起吃饭,有时候是她一个人,她开始很少笑很少说话,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说是生疏也不对,因为我们常常望着彼此欲言又止,似有满腔的话就是不知如何诉说;倘若说是熟识的好友,我们对于彼此却实在还不够了解。
有什么就那样横亘在我们之间了,那样的距离和跨度,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无力而又无可奈何。张开口的瞬间,却丧失了解释的勇气和力气。
周五的下午学校放了半天的假,因为是临时的决定,所以我们便都回了寝室消磨下午的时间。
我突然萌发了给易晓溪写一封信的念头,这个念头从初始的萌芽开始,便一念之间缠绕住我的心。拿了纸和笔出来,却又是呆呆地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寝室的门突然开了,“景默……”郑绯儿推门急急地唤我。
我下意识地用书掩住了桌子上平铺的信纸,虽然上面并没有写一个字。
我站起身来看着她,“怎么了?”
她看着我,认真地道:“苏老师让我们去语文教研室。”
“我们?”
她微微点头,“快走吧,好像蛮着急的。”
我迟疑了一下后点头,“好。”心里的疑惑却不减半分,不知道苏蝴蝶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样想着,心里竟隐隐地有几分担心。
我和郑绯儿赶到语文教研室的时候苏蝴蝶正埋着头看书。我们敲了敲门,得到她的点头示意后便走了进去。教研室里静悄悄地很安静,老师也并不多,想是因为下午的假期,很多老师已经早早地离开学校回了家。
我和郑绯儿走到苏蝴蝶面前的时候,她合上了手里的书笑着看着我们,她声音很温柔,“今天我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说。”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低下头在抽屉里翻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张什么纸之类的东西拿了出来,我抽空看了一眼郑绯儿的侧脸,她也正用一脸疑惑的眼神望向我。
苏蝴蝶轻柔的声音再次响在了我们的耳畔,“是这样的,省里举办的‘语文报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每班只有一个名额……”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来,“因为你们俩是我们班语文成绩最出色的学生,所以呢,这个名额将在你们之间产生……”
作文竞赛?这四个字使我的心腾腾跳得飞快,可是只有一个参赛名额,这就是说,我和郑绯儿,要一起竞争这个宝贵的名额。
我偷眼看了下郑绯儿的脸庞,想是因为激动,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竞争总是如此残酷。我心里微微叹气,脸上却不改颜色,依旧是一脸的平静。
苏蝴蝶突然轻轻笑了下,“当然了,你们两个都很优秀,所以我决定以这次期末考的语文成绩和下学期期中考试的语文成绩为准来选拔,也就是,取这两次成绩的平均值。”
我闻言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离期末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也就是说,这场有关于名额的战役,此时就已经拉响了警报?
这样想着,心里竟也随之紧张了起来,我侧过脸看向郑绯儿,此时她投过来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复平日里的光亮,目光相接,我们都快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慌乱的眼神下,是我们难以琢磨的心。
周末苏洛如约地来接我,我们对那天的小药瓶事件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景默,这次的作文竞赛我们班推举的参赛者是你吗?”他突然问我。
我愣了下,“是我和郑绯儿,要看这次期末的语文成绩与下次的成绩,取平均值来定。”
他点了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件东西出来递给我,“给你。”
“什么?”我用眼睛扫了下。
“奖品,不是*。”他奚落我。
我接过来,原来是个mp5,我疑惑地望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苏洛的眼神变得闪躲起来,而后竟然一改往日的从容,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这是,这是我第一次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买的,给你的奖品。”
“给我买的礼物?”我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平日他都冷冷的,这样直白的温情可不多见。
“什么礼物……”他撇嘴笑,“不是新的,旧的。”他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并不认同我刚刚的说法。
不过这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苏洛送的。我在心里暗暗地欢喜起来,正在我酝酿着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时,他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走到一边接电话,我竖起耳朵听,声音断断续续而且很低沉,我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他撂下电话走了过来,“景默,你先自己看书,我出去一下,喻婷有急事找我。”他边说话边开始穿衣服,他的米色棉衣好看极了,这颜色衬得他越发帅气了。
他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冷清,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暗暗地想,原来还是有着“职称”的女朋友比较重要,一个电话就叫走了他,想到这里,我心下一片黯然。
上周末的时候在网上见到了寂小欢,她对我新写的文章提出了许多很中肯的建议,所以在接下来的这周,我按照她说的重新把文章修整了一遍,看了看果然增色了许多。
索性打开电脑我就挂了q , 刚上去,便看见寂小欢的头像亮着的,我心里不自禁地暗暗一喜。
随后她的头像就马上跳动了起来,我点开来看,
“索洛寞。”
“我在的。”
过了许久她那边却突然没有了动静,时间太久以至于我还以为她掉了线,我点开qq的主菜单,发现她的头像依旧是亮着的。
我心里突然一沉,莫非寂小欢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又或许,她(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想着,我本有几分喜悦的心情忽地就那么沉寂了下来。
我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对话框再次跳出来。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的时间,她的头像终于如我所愿又跳动了起来。
我急忙点开了她的对话框:“你能借给我一些钱吗?”
借钱?我打字的手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下来,我愣愣地看着电脑显示屏,是谁说过,借钱总会让你珍惜一些朋友或者失去一些朋友,但是既然她开了口,我就不会拒绝。
我飞快地打上了一行字:
“借多少?”我的心跳有点乱,对她的回答心里没底。
那边的寂小欢也是想了许久的,过了好半天,才见她的的新消息。
“五百元可以吗?”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我莫名地心疼,我飞快地回复。
“好。”
这回她的信息来得很快,“谢谢你,小寞。”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把卡号发给我,我明天去给你汇钱。”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打过来一串长长的数字。
我拿出笔和纸,谨慎地记了下来。
“好了。”我说。
我放下了手中的笔愣愣地看着屏幕,我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我想,我是在赌,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赌博。倘若是赢了,我便赢了一个朋友,一个我真正懂我的朋友。
即使我们从未谋面,只通过那长短不一的文章看见彼此的心。
若是输了,不过是五百块钱。
这样想着,我便关上了电脑。我小心地把那张记着银行卡号码的纸塞到了书包里面的格子里,然后从牛仔裤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景卓留给我的生活费。
我一张一张地把它们展开,摊平,一张,两张,三张……
正好整整五张。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心里其实紧张得紧,一点儿也不轻松。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大清早,我便拿着钱和卡号直接就去了银行。
把钱汇了过去之后,银行窗口的阿姨给了我一张汇款的凭证,冬日并不强烈的阳光下,我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这张凭证,金额显示500元,上面收款人的名字叫“程鹏”,很陌生的一个名字,也很男孩子气的一个名字。
我微微皱眉,印象中的寂小欢,应该是一个温婉且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与这个“程鹏”的名字似乎并不搭边,虽然意外,但是他是男生还是女生,于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师太在神秘消失了几天后再次回到了班级,几日不见,她明显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几日的光景便好似苍老了几年。
又是崭新的一周,周三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师太没有回办公室,她坐在讲台前翻着书,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作为年级组长的她正在出着考试题,本学期末的物理考试卷子。
期末考真的马上就要来临了,那么这个冬天,又何时能捱过去呢?那些浅眠的抑或是已经沉睡了的生命,又何时能得以苏醒呢?
这样想着,心里平白无故地徒添了几分惆怅。外面的天很暗,天边的云低低地堆积着,看得人心里头也分外的压抑。
我收回视线的时候便看到了旁边郑绯儿举起的手,我有几分不解。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转过头来与我对视了一眼,而后什么也没有说继续举着手,难得见她如此执着。
师太很快便看到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厚厚的镜片挡住了她的眼神,我看不清楚她的眼睛。
“郑绯儿……”师太示意她可以发问。
郑绯儿“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师……我丢钱了……”她的语气委屈而急迫,听得我心里顿起几分无可名状的紧张。
师太皱眉,“丢钱?”她用疑惑且郑重的眼神示意郑绯儿继续说下去。
“对,我的钱丢了,这已经是这星期的第二次了。”她焦急而快速地说。
“丢了多少?”师太的眉头也拧得紧紧的。
班级里的人都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将目光集中在郑绯儿身上,显然在期末考即将来临的时候,这个事情为大家缓解了疲劳乏力的沉闷,更多的人表现出来的不是为之担忧的焦急而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一场好戏的从容。
“上次是150多,这次是300。”郑绯儿咬着唇,声音有几分哽咽,我看到她的眼圈有些红了。
“那上次为什么没有和老师说?”
“因为你不在学校啊……”郑绯儿快速地答道,“而且……而且上次只有一百多块钱也并不多。”她垂下了头,说到后来声音低了下来。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师太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她好似动了气,我看到她左边的手移到了肝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脸上的表情突然显得有几分痛苦似的。
她用手示意郑绯儿先坐下来,我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太,她额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来,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已。
“你都和谁一个寝室?”师太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郑绯儿突然“腾”地一下子站起了身,“绝对不可能是景默。”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激动,右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因为……”她顿了顿,“因为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
她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看我,我低着头,没有接茬。
我听见师太的声音传过来:“那你们还和谁一间寝室?”
我的心怦怦地突然间跳得飞快,我想,这一刻我清晰地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我低下了头,郑绯儿的声音随之在耳边响起来,“易晓溪和王黎。”
她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班级里却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我看见师太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王黎是体育生,虽然在寝室有床位,可是基本不住校,而剩下的那个人……自然只剩下了易晓溪。
随着众人目光的齐齐聚焦,我看到,易晓溪扬着头站了起来。我看过去,她的表情从容而淡定,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师太突然把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拿了下来,教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啪”的一声响,师太把眼镜放在了讲台上,随后,她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在郑绯儿的脸上扫了扫,随后又看了看易晓溪,最后她的目光反倒停在了我的脸上,这目光迫得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
“你们三个……”师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顿了顿,她又重新拿起了放在讲台上的眼镜慢慢带上,一瞬间,她的面目又重新变得熟悉而模糊起来。
“都和我出来。”说话间她已经转了身往教室门口走过去,我看了旁边的郑绯儿一眼,她短暂地与我对视,少顷,她已收回目光跟了过去。
我没有看向易晓溪,只是低着头跟在郑绯儿的身后,一颗心兀自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可是心里这紧张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很快占领了所过之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