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夏言离开太原府后,便在山西各州府巡视,不过并未出手。
这让不少准备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尽皆失望不已,这个夏喷子当真是名不符实,连张孚敬和苏正真这两个小人物都不如!
人家都敢率军屠杀了那么多得官员,你这个一向以“正直敢言”闻名的钦差大臣现在却怂了。
期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不过夏言不出手,并非因为他胆怯退让,而是因为时机不合适,他在等一个人。
只有等到俞谏坐镇山西,自己出手之后才不会引起动荡,老成持重的俞谏会替自己擦屁股的,这样一来他夏言才能杀得安心!
而且夏言心中清楚,那位圣天子如此大肆宣扬张孚敬“九指御史”的事迹,就是为了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对各地圣监察御史进展缓慢的不满!
夏言能够理解,年关将至,而且明年便是嘉靖元年,这位仁厚的圣天子怕是想让百姓过一个衣食无忧的安稳年,不至于再像现在这样吃都吃不饱!
百姓无粮可食、无衣可穿,不管究竟是何原因导致的,都是他这个天子的罪责!
因此等到新任山西总督俞谏走马赴任后,这位沉寂良久的圣命钦差终于向整个天下展示了什么才是心狠手辣,什么才是杀人狂魔!
夏言每到一处,便立即召见了当地的圣监察御史和锦衣卫首领,初步了解了当地官员的具体情况。
然后身着便服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百姓,询问其对那些官员的真实看法,加以验证,之后剩下的就是提着尚方宝剑上门砍人!
但夏言的心中有一杆秤!
贪污受贿便如实记录,严重的停职查办,并上报给朝廷和陛下,不严重的他管都不想管。
毕竟在如今的大明,贪腐之风盛行,如若真的严格查办起来,从上到下严格筛选一遍,那可真就剩不了几个洁身自好的官员了。
这不仅仅是一府一州的悲哀,这是整个大明官僚体制的悲哀!
而那些手中沾染有人命的官员,特别是那些“草菅人命”、“杀良冒功”的狗官,夏言也懒得听他们解释,亲自提着尚方宝剑上门砍了他们的狗头,然后将其罪行公之于众!
剩下的交给俞谏处理就行了,善后的事情夏言从来不做。
正因如此,除了部分心中有鬼的官员对夏喷子恨之入骨、争相弹劾外,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盛赞他为“夏青天”,是为民除害的好官!
不过夏言在地方是杀的爽了,而坐镇中央的朱厚却被群臣的不断弹劾搞得焦头烂额,气得他差点也想提剑砍人了。
毕竟这种拿着尚方宝剑砍人的事情也只有夏言这个王八蛋才做的出来!
左手捧圣旨,右手持尚方宝剑,谁敢拦他?他谁不敢杀?
谢迁气得胡子都拔断了好几次,这夏公谨做事也太粗暴蛮横了!
甚至可以说是肆意妄为!
仗着陛下的宠信为所欲为,罔顾朝廷法度!
不过相比于苏正真这个莽夫,夏喷子的作为就显得有理有据了。
他虽然直接杀了这些,没有按正常的司法流程走,但他手中可是握有“便宜行事”之权!
何为“便宜行事”?不必请示陛下,自行决断!
因此谢迁等人除了命御史不断上奏弹劾外,他们也别无他法!
如同苏正真一样,陛下既然敢将他们放出去,就肯定会做好承担压力的准备,现在再去求陛下收回成命,为时已晚!
所以夏言才敢一个个地将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直接击杀,不给他们脱罪的机会!
本是大明官僚体制的一员,夏喷子又何尝不懂这些官员“礼尚往来”之间的蝇营狗苟!
只要权贵出手捞他们一把,那这些贪官污吏极有可能成功脱罪!
这便是现实!
此时的夏言同张孚敬不一样,他已经在宦海中沉浮了十几载,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帝国光鲜亮丽的表象下,那不堪入目的龌龊!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无论是见识还是经验,此时的张孚敬都远远没有办法与夏喷子相比。
而张孚敬得到夏喷子拿着尚方宝剑到处砍人的消息,也是苦笑不已。
这位圣命钦差也是一个秒人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天下震怖!
他这一路杀下去,自然能清除很多贪官污吏。
但只怕陛下顶不住满朝文武的压力啊!
到时候就是他夏公谨的死期!
只怕那位年轻的圣天子在群臣的逼迫下朝令夕改,到时候不仅仅是夏公谨,他们这些圣监察御史也会被弃之不用,甚至锒铛入狱!
经历过了一次生死,张孚敬思考问题的态度变了。
尤其是他苏醒厚,得知苏正真有功却下狱得消息,以及夏公谨对他的劝勉,让这位“九指御史”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已经是四十七岁的老人,先前行事却还如同十七八岁的稚子一样,实在是惹人嗤笑!
如若那日他同伍嘉年虚与委蛇,或者是巴结讨好,没有制定出所谓的计划,而是徐徐图之,在裴氏和晋王府的帮助下,他未必没有机会能拿到伍嘉年的罪证!
读书人的面皮值几个钱?
文人士子的风骨能救几个百姓?
这满朝文武谁不是贪腐受贿之辈?
陛下贵为圣天子却还要受到他们的掣肘,百般受限!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君为臣纲”!
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连圣天子都敢逼迫!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这个天下,从来都不缺少,也从来都不需要满腔热忱的热血青年!
想要重塑朝纲,就必须步入朝堂,必须步入内阁!
现在他贤名已经有了,资历再熬几年也不是问题,只要他不犯错,陛下提拔他入朝辅政是迟早的事!
夏喷子手提尚方宝剑四处杀人自然吸引了整个天下的目光,但谁都不知道,太原府都察院衙门的一个昏暗房间里,那位天下闻名的“九指御史”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从一位忧国忧民的文人转变为了野心勃勃的政客!